如這般, 急讓人送信來,顯然伯父情況已經很不好了。
荀柔隻覺得腦中“嗡——”了一聲,竟一時茫然無措, “公達, 我…我入京時,伯父還好好的, 囑咐我在京中行事小心…”
“仲慈公未必至此。”荀攸低聲寬慰。
荀柔眨了一眨眼睛, “你說得對, ”他深呼吸一遍, “我即刻就走, 今日時辰還早,明日一早我就能出關,天黑前,定能到家, 這京中——”
對他來說,這裡的一切,當然都比不過伯父重要。
“我隨叔父同歸。”荀攸連忙道。
見荀柔這般焦急失措, 他哪放心荀柔一個人趕路。
“不,”荀柔鎮定下來,思維恢複, “你先留在京中, 或許隻是虛驚一場。”
“叔父若不放心京中,不如現在我們就寫信,叔父寫信給尚書台告假,我寫給大將軍,如何?就算即刻啟程,也要讓人準備好路上食水, 也喂飽馬才行。”
哪是他不放心京中…
“也罷,”荀柔點頭,知道自己不讓公達放心,此時也顧不得爭辯,“現在就讓他們準備行禮、食水,兩刻鐘後準備齊全,這兩日晝夜不休,不停鞍休息了,一人備兩馬…不,三匹馬,路上輪換。”
荀攸知道他如此,心裡歎息一聲,答應了。
就如荀柔所估計,當日啟程,一夜不停,在次日天亮之前不久,到達軒轅關,休息片刻,開關之後,又一路疾馳,當真在第三天天亮之前,就趕到高陽裡。
守衛大門的荀家族親,被他嚇了一跳,“阿…阿善?”
荀柔到家,一望族親神色,再望裡中動靜,心中鬆下大半,“愔兄。”
這位族兄與他雖不同支,卻也頗有令名聞於郡縣。
荀愔點頭,將裡門打開,“回來也好。”
他話不多,但意思卻也明了。
荀柔點頭回應,心中僥幸卻去終是沒有了,“公達,咱們就此各自歸家吧?”
他估計自己盥洗一下,天就該亮了,他就可以去拜見伯父。
“好。”荀攸乾脆點頭。
敲開家門,不片刻,父親、兄長、阿姊、嫂嫂全都起來了。
兩廂見禮完畢,荀爽上下打量著又瘦了許多的兒子,望著他一如幼時孺慕神情,想像他小時候那樣伸手摸摸頭,卻最後隻點點頭,“長高許多。”
“是。”荀柔心中酸澀,“長高兩寸。”
“你回來得正好,”荀爽道,“我已同二兄商量過,由二兄為你加冠,就這幾日,你已為官,要低調行事,不宴請賓客了。”
荀柔微愣了一愣,連忙點頭,“是。”
荀爽再次上下看看他,“去盥洗吧。”
“好。”
“我帶阿弟去,”荀棐道。
“不用了。”荀柔連忙搖頭,“我自己去就是。”
“如何,”荀棐挑眉,“入京一年,當上侍中,就對兄長如此生份了?”
“我哪敢!”荀柔嚇差點跳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請吧,荀侍中?”荀棐站起來,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阿兄,請勿再如此喚我。”這瞬間,他兩隻腳都摳出一間皇宮了。
才走到柴房,荀柔就感到有人拎住了他命運的後頸。
“阿…阿兄…”
荀棐扯著他後領,皺緊眉頭,“你這背後怎麼回事?”
“…就曬的。”荀柔忍不住緊張。
柴房在荀柔歸家時,就開始燒水,此時已經將兩大鍋水燒熱了。
“我記得,侍中是文官?”荀棐道。
“阿兄記得不錯。”荀柔連忙恭維。
“說,怎麼回事?”
“就…多曬了一會兒,都好得差不多了。”荀柔慫慫的道,“阿兄,你看,我急著盥洗,待會兒得去看伯父呢,你先出去可好?”
“既然著急,阿兄幫啊。”
荀棐毫不退讓的說出讓荀柔心驚肉跳的話。
“豈、豈敢勞煩兄長。”
“怎麼,難道要我將你侄兒喚起來,幫你洗嗎?”
讓十歲侄子看著他洗澡,他…他還是找塊豆腐碰死算了。
於是,荀柔顫著手,終於還是在他兄長麵前溜光。
荀棐轉到他背後。
然後,荀柔就聽到重重的吐氣聲。
頓時差點嚇得逃跑。
他背上,準確的說,已經接近灼傷,又耽誤了點時候,所以皮膚就和裡衣粘黏了,此時一部分痂脫落,再加上曬傷好的慢,顏色沉澱成暗紅色,看著有點壯觀。
到這會兒,荀棐反而沒再問什麼了,“還在上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