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何為治亂(1 / 2)

手中握著襄楷所留下《太平經內卷》,荀柔沒有理會想要和他交好的宦官,腳步幾乎帶著踉蹌走出宮門。

早在再次入雒,他就已經準備放棄這裡。

雒中形勢複雜,滿地公卿士族,從權勢、財貨來算,哪一個都比他荀氏有錢有權有勢。

比起陷在泥澤之中,寸步難行,雒陽之外才是荀氏用武之地。

而在雒陽這一年,每一天,每一天都更加深他這般想法。

這些為了蝸角虛名、蠅頭微利又爭又奪,彼此打成狗腦子的公卿,這些士大夫,他從心底不想跟這些人歪纏。

這些人都不知道,很快他們爭奪的東西,都會被邊地來的野蠻人,他們根本看不起的莽夫,打得稀巴爛。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能阻止董卓入京,到現在卻不敢如此想了。

就在不久之前,董卓拒絕了袁氏舉薦他的並州刺史,不,準確說是,董卓已經兩次拒絕朝廷詔令。

在去年,董卓與皇甫嵩在與涼州交戰前線,相互戰略不同,曾一度爭執。

將帥不和,是用兵大忌,朝廷便征招董卓為少府,這個二千石九卿之一職位,負責皇帝私人財產,大有油水,但董卓卻拒絕了。

稱“涼州未滅,此臣發奮效命之秋,吏士念恩思報,各遮臣車,未得即路。”

涼州沒有滅,是我效命之時,又有佐吏士卒感念我的恩德,遮攔我的車架,讓我不能離開。

那時候雒陽之中,已經意識到其人不聽指揮,但對方手掌親兵,都是從涼州跟隨其人,雒陽之中無人能製之,不敢輕動,再加上其弟董旻在京中活動,厚賄袁氏以及中常侍張讓,此事便就此放下。

今年開春,皇甫嵩和董卓擊敗韓遂部隊,雒陽乘此機會,再加上袁紹也有意示好,讓董卓當並州牧,隻是要其將所掌兵馬留屬皇甫嵩,董卓再次拒絕。

稱“掌戎多年,士卒大小,戀臣蓄養之恩”,想帶著自己的部下,留在邊地。

這封奏疏頗有圖窮匕見、攜軍自重之意,但袁氏卻聽信了董卓之弟的鬼話,認為對方曾經做過袁氏故吏,會一直聽從袁家指揮,手中握一支親兵,對袁氏也是好事。

但現在,就算荀柔去說,這裡的人,這雒陽之中傲然的士大夫,誰又能相信,董卓區區邊僻之將,將來會做出那樣大不韙之事?

至於違抗君令。

當劉宏將公卿當狗屁一樣放了近二十年後,他的話也早就被大家當狗屁了。

甚至,可能根本是他邏輯顛倒,董卓先讓他弟說服袁氏,然後再來違抗君令,也都可能。

袁家絕不會相信他是為大局著想。

所以,荀柔曾想,冀州、青州、並州,無論哪一處,他都能為家族找到棲身之地,再之後要如何,他們可以從容商議,他家這麼多聰明人,難道還找不出辦法?

至於京中,他當然會先教劉辯,然後一個足夠有賣相,識時務,慫且老實,又不懂政務的皇帝,隻要他自己穩住,足可以保全性命。

隻要活著,才可以說以後。

他本來這樣計劃。

但現在,他必須留在這裡。

奇異的情緒,激蕩滿懷。

既不是高興,也不是恐懼,莫名滿腔熱血,難以遏製的在血管中衝蕩回聲。

這是什麼,他說不清楚。

三公亦可為傀儡,並不是坐上那超秩位置,他就擁有權利。

這雒陽之中,有多少人願意聽從一個年不過二十歲的青年的命令?他能調動軍隊嗎?他說的話,有人會聽嗎?

而如果他不願俯首,便將會是董卓掌權路上最大畔腳石。

與此同時,無論如何,他的確得到了一個機會,一個觸碰最高權利的機會。

一個能做點什麼,更多做一點什麼的機會。

光線一寸一寸暗下,整個居室沉浸入黑暗,溫度一寸一寸下落。

荀柔的心也隨之一點一點沉靜下來。

在此之前,他必須想清一些事情,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