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太學之論(1 / 2)

自主的,而非奴隸的。

進步的,而非保守的。

進取的,而非隱退的。

世界的,而非鎖國的。

利實的,而非虛文的。

科學的,而非想象的。

荀柔駐筆。

望著自己剛剛寫下的句子。

竹簡的長度,居然十分適合。

當他深切思考,希望雒陽太學,成為什麼模樣時,下筆幾乎不受控製的寫下這一段,□□先生對新青年的期望。

整個大漢,太學是最高學府,造就的是走在時代頂端的人物,或許唯有這樣的品格,才足夠引領國家。

然而

他提筆,先抹去了對這個時代過於先鋒的“保守”和“隱退”兩句。

頓了一頓,又無奈抹去了“自主,而非奴隸”。

——就算真的想解除奴隸製度,也不可能從太學這樣的地方入手。

猶豫片刻,他又閉眼抹去了“務實”。

這個世界文盲太多,雒陽太學為天下最高學府,無論哪一種學問,都需要保留和傳承。

真是

“世界”和“科學”。

望著剩下兩句,苦笑聲溢出喉嚨。

將這樣兩句,送給如今的太學,不說彆人,就是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像瘋了。

他默默從屋角拖來銅盆,將幾根竹簡丟進去,淋上燈油、點燃。

火焰順著竹子表麵的液體蔓延,很快便聽到竹子燃燒發出的劈啪作響。

最終將會變成一團灰。

他撲倒在榻上,轉臉望著那團火焰。

火焰中,仿佛有無數身影和麵容,蒼白的、怒目的、激昂的、麻木的最後都消失了。

有一瞬間,他也想消失。

每次入雒陽城,他都有一種被粘液包裹的窒息,甩不掉,又破不出,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水裡,偶爾不管不顧的想要跳起來,但下一刻理智和自製就會回來。

有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有時,又沒有那麼確定。

董卓會來吧?董卓會來嗎?

曆史會改變吧?曆史能改變嗎?即使改變,又能怎麼樣?

沒有不死之人,沒有不滅之朝,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封建王朝複興,就算沒有五胡亂華,一個朝代滅亡,一個朝代興起,仍然有人會唱“恨生於帝王家”,百姓卻受著奴役,被當成螻蟻和牛馬,血流成河,沒有一句話。

看大勢的人,站在雲端上,纖塵不染。

沒有人比他更絕望。

既然讓他到這裡,為何又要讓他看到過光明。

不要再想了。

不可能。

不是時機。

看不到的,不是早就清楚嗎?

荀柔閉了閉眼睛,定下心,將突如其來的情緒平複。

整冠,正衣袂,汲鞋出門,他一路快步,沿著門口開滿白花的草棉小徑,走到前麵荀彧的屋舍邊。

窗欞撐開,陽光滿室,堂兄坐在窗下案邊書寫,素袍幘巾,眉目清潤。

“含光?”荀彧聽見動靜,抬頭望來,清淺一笑。

荀柔腳步一頓,心情緩緩落定。

將一些隱隱約約的東西,全都拋在腦後。

當務之急,他要在短短三個月中,做出一點成果來。

“阿兄,我想同阿兄商議,重整太學事宜。”

荀彧微微一愣,繼而起身,“這是大事,需得與朝中君子共同商議才是。”

“我是想先寫出一份章程,在大朝議之時討論,”荀柔繞到門口,走進屋,在席前去履,“何大將軍總帥天下兵馬,以為征伐,至宦官以及董太後,都是後宮之事,我亦不便插手,但朝中群臣,總不能就望著大將軍,看著後宮爭鬥,閒坐上觀。

“如今正趁著新君即位,四方觀望之時,先新文藝,以為安撫,不是正好嗎?”

他順勢握住兄長的手。

“含光所言正是,”荀彧點頭,感覺手被堂弟握得極緊,卻並未掙紮,隻是目光溫和的望過去,“自桓帝依始,太學隳墮,學生零落,名聲見敗,若天子果能重興文學,以敦教化,自然是好事,可有什麼為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