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行與周如曜離開顧氏集團時,李寒山的車早已經停在公司門口了。
周如曜拉開車門,顧之行鑽進去,一眼看見靠在最裡側的李寒山。
他似乎有些疲憊了,膝蓋上放著本書,一手支著腦袋在小憩。
顧之行看向周如曜,輕聲道:“小聲點。”
“什麼?什麼玩意?”周如曜有些費解,一屁股坐上車,反手合上車門,“你說話大聲點,我聽不見。”
顧之行喊道:“我讓你小聲點,李寒山睡著了。”
周如曜立刻會意,捶了捶胸口,“懂。”
“哢噠——”
車窗降下的聲音響起。
兩人看過去,李寒山靜靜地看著他們。
顧之行:“……”
周如曜:“……”
李寒山倒也沒有計較,深呼了口氣,揉了下眼睛,“你和你母親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
顧之行聳肩,“非常完美。”
她頓了下,又道:“簡單概括就是,我一進去,她就立刻拜倒在我的校服褲下表示愧疚並道歉。”
“我聽著怎麼有點——草——”
周如曜正想說話,被顧之行一胳膊肘捅得噤了聲。
李寒山也猜到了顧之行是在滿嘴跑火車,卻也沒有追究,隻是認真地看過去,“你確定你和她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顧之行補充道:“能解決的部分反正是解決了。”
李寒山挑眉,“不能解決的部分就不打算解決了嗎?”
“這你就不懂了,比如如曜開車撞死了阿玦,賠錢和坐牢就是他能解決的。但讓阿玦複活這個事情他就不能解決也解決不了。”顧之行看向周如曜,“如曜,你說是吧?”
周如曜有些為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他被我撞死的話,難道他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顧之行:“……”
她給了李寒山一個“你懂吧”的眼神,沒有說話。
李寒山沉默了下,“總之在確定事情解決前,先注意下情況吧。”
周如曜掏出了筆記,翻了翻,“筆跡目前沒有變化,不知道是不是有延遲。”
“無論怎麼樣,之後就算再出現問題我也沒辦法了,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了。”顧之行沒忍住道,麵色少見地凝重了起來,“或者我們去那個老頭確定一下情況?”
“行不通。”李寒山搖頭,“我剛剛聯係過了關明月,但她估計與那老頭約好了,隻說他不方便,並且留下了口信。”
“什麼口信?”周如曜麵上有了些擔心,又抱怨道:“他不是說過,等因果結束後會帶著與我們有因果的東西來嗎?難道是想反悔?”
“有可能,要不然就是我解決的這件事本身就不是因果。”
顧之行沉吟幾秒,提出了這個可能性。
“他留下的口信是,順其自然,當斷則斷。”李寒山看向顧之行,又道:“從當斷則斷這四個字來看,我覺得未必不算因果。”
顧之行道:“那你現在想怎麼樣,再逼我見我媽一次嗎?”
她語氣十分平靜。
李寒山的無名指卻抽動了下,他想了幾秒,放輕了聲音,語氣誠懇:“抱歉,強迫你做了不願意的事情。”
顧之行移開視線,“沒事,我沒生氣。”
李寒山笑了下,沒有回話。
撒謊。
顧之行:“你笑什麼。”
李寒山:“我不一直都是笑著的嗎?”
顧之行:“……也是。”
李寒山用手指敲了敲周如曜手中的筆記本,“既然阿行已經當斷則斷了,接下來就順其自然吧。”
周如曜沒有看李寒山,手一動抽走了筆記本,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顧之行知道他還在擔心,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如曜晃了下腦袋,將筆記本放入口袋裡,握住顧之行的手拍了拍。
筆記本皺巴巴地蜷縮在他的口袋裡,封頁閃爍了下。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第六天,期間風平浪靜,筆記本也沒有任何變化。
即便三人都覺得這因果應該已經結束了,但是仍然不敢放鬆警惕,膽戰心驚地等著第七天過去。他們三人也不得不開始了抱團嚴重的集體行動,李寒山參加劇場排練時,他們倆積極逃課與他綁定。
李寒山身上還穿著未脫下的戲服,揉了揉肩膀,“我可以休息下了,等等再排下半場,等很久了?”
顧之行道:“沒睡多久。”
李寒山:“……行吧。”
周如曜:“我也沒睡多久,但我有個問題,你到底在演什麼。”
李寒山:“所以你們從頭睡到尾了是吧?”
顧之行:“沒有啊,我們認真看了,你……呃,是流落民間的王儲是吧?”
李寒山:“……是被抄家流放。”
周如曜:“勁哦兄弟,那後來呢?”
李寒山:“這出戲劇叫《複仇記》,你覺得呢?”
周如曜:“……”
李寒山實在不想進行這種無效社交了,他理了理頭上戴的假發,又道:“對了,你們倆逃課逃太多了,班主任找我聊了聊。”
顧之行與周如曜對視了下。
顧之行:“那怎麼辦,我會死啊!”
周如曜:“阿行,彆咒自己,你隻是不想上課。”
李寒山:“不過放心,我說了,你們臨時參與扮演了兩個角色,所以才需要跟著一起排練。”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便看見了顧之行與周如曜眼睛都亮了。
“還得是我們地獄酷哥管用。”
“好兄弟,比如曜強。”
“阿行,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
“話還沒說完。”李寒山伸手,打斷了他們的溢美之詞,“所以,你們接下裡也要參與排練。”他頓了下,又道:“他們戲劇社這邊願意為你們加兩個沒什麼台詞的角色,但前提是,今天我們要負責舞台的打掃。”
顧之行與周如曜都沉默了幾秒。
李寒山:“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顧之行:“所以我們不僅要勞動,還要參加排練嗎?”
周如曜:“這不是個劃算的買賣吧?”
李寒山:“所以,你們是更想回去上課嗎?”
周如曜:“不是,我們的意思是……”
顧之行:“我為什麼不直接揪起什麼社長的衣領逼他呢?”
周如曜:“就是啊,盛懷可是我們行哥的地盤!”
李寒山:“……”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們,再一次感受到沒有腦子的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以防世界步入文明的時候沒通知你們,所以我跟你們說一下。”李寒山頓了下,道:“現在是法治社會,文明人是會交流和使用大腦以及工具的。”
顧之行:“什麼意思?”
周如曜:“聽不懂,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讓我們彆用拳頭,用武器。”
顧之行:“但是這種小事,真的要鬨這麼大嗎?”
周如曜:“李寒山你好暴力啊。”
李寒山:“……”
縱使顧之行與周如曜千萬般不願意,卻也還是老老實實換上了戲服參加下半場的排練。
這次排練的戲劇是曆史上比較出名的一個曆史故事,講的是盛朝時期,盛景帝與當朝丞相角力,最終成功扳倒將其抄家流放的故事。
往日裡諸多影視都熱衷於描述其中的政治鬥爭以及景帝本人的鐵腕手段,但這次戲劇的編劇朱珠倒是彆出心裁,以丞相的視角出發來還原典故,同時致敬了哈姆雷特給這出戲劇加上了“複仇”的橋段。
而顧之行客串的這個角色就是整出戲劇僅在台詞裡出場,最後隻需要在宮中等李寒山過來複仇的倒黴盛景帝。周如曜也差不多,隻需要在丞相找皇帝複仇時,衝進宮裡大喊一句“來人”。
不過整個故事也正好停頓在這裡,做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留白。
盛懷向來是財大氣粗舍得花錢,他們身上的戲服從製式到布料無一不昂貴,整體的妝造哪怕放到大製作的劇組裡也不遜色。
由於他們倆的戲份隻有一幕台詞也少,整個下午便都在後台無所事事。
一轉眼,排練也結束了,戲劇社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
顧之行在後台躺著摸著自己的長袖寬袍,“我現在覺得,既然要加角色加戲,為什麼不加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