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擔心拖到明年女兒又大一歲,劉氏動作飛快,迅速與三家約定了相看時間。
至於地點,婚事未必能成,自是沒必要將人約到家裡來,省得讓有心人瞧見了平添一堆閒話,謝家乾脆讓對方自個選地方。
按照謝蘭私下給三位姐夫人選打的標簽,率先登場的是“地主家的小兒子”。
這家人姓王,據說與鎮上的王大戶有些親戚關係,謝拾的師兄王臨與這王家公子算得上族兄弟。王家人作風甚是壕氣,直接約劉氏母女在鎮上最大的酒樓共同用餐。
來到約定的酒樓,母女三人還不及說話,便有小二殷勤地迎上來:“……可是謝家夫人和小姐?快快這邊請。”
邊說邊引著他們上了二樓,進了西邊的一間雅間。一碟碟茶水、點心、果子流水般進了上來。
劉氏活了半輩子,還從未被人這般稱呼過,一時隻覺得渾身都輕了二兩,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窘迫,隻好含糊著跟著小二上樓坐進了雅間。屁股還沒坐熱乎她便忙站起來,就要阻止端茶遞盞的使女:“等等,不是,咱們沒點這些東西……”
使女怔了怔:“……夫人誤會了,這是咱們酒樓贈送的茶點,每一間雅間都有。”
“哦,這樣啊。”劉氏訕訕一笑,“那沒事了,你們沒彆的事就先出去罷。”
眼見著人走了,她才長鬆了一口氣,對陪在身邊的兩個女兒抱怨道:
“今日真是鬨了笑話,便是打破頭我也想不到還會有這般的陣仗,酒樓都是如此,那大戶人家家裡恐怕更不是好相與的。”
來之前她隻顧著想王家人有多富貴,女兒嫁過去,日後定是吃喝不愁。如今隻是在酒樓走了一遭,劉氏便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富貴人家的日子哪裡是那般好過的,誰知道家裡是不是有一堆規矩?隻這麼一想,劉氏便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姐妹倆雖也有些窘迫,更多的卻是新奇。長這麼大,她們還是第一回到鎮上的酒樓吃飯,從前隻聽三叔說過隻爪片鱗而已。
二人目光在雅間四處逡尋,一向喜歡刺繡的謝梅目光都不由黏在了門口的屏風上。
這時,兩道腳步聲在門口一前一後響起,明亮的屏風上投出一團流動的影子,就見一位頭插翠綠玉簪、身著如意雲紋襖裙、看著一臉富態的婦人笑嗬嗬走了進來。
她身旁跟著一位十歲出頭的少女,膚色白皙,生著一張鵝蛋臉,與婦人眉眼間有三分相似,轉過屏風便好奇地朝著謝家姐妹倆看來,目光恰好與謝蘭撞在了一起。
她頓時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
謝蘭給姐姐使了個眼色:想來這位王家小姐多半是替她兄長來相看未來嫂子的罷?
“這位就是劉家妹妹吧?”王夫人不見半分架子,進來便對姐妹倆一頓誇,“妹妹生的一雙姐妹花,當真好福氣。”
見這位王夫人如此好相處,緊張不已的劉氏頓時露出個笑容,跟著吹捧起王小姐來:“哪裡,姐姐才是好福
氣。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王家侄女這般的標致人兒!”
二人開始有說有笑地商業互吹。
“彆提了,我家這個天魔星,平時可沒少教我頭疼,還好她上頭三個哥哥都是個頂個的孝順懂事,我總算是少操一些心。”
劉氏一邊聽一邊將目光落在王小姐身上——嗯,既是嫡親的兄妹,妹妹長得好,哥哥想必也不差,她滿意地微微頜首。
“兒女都是父母的債,可不得替他們操心到老?我家這兩個蠢笨的,得虧跟著家裡的堂兄弟讀了幾l本書,識得幾l個字,我還要日日懸心,怕她們將來不順哩。”
王夫人不留痕跡地打量對麵的兩個女孩,目光落在年齡明顯更大的謝梅身上,見她落落大方又秀麗端莊,居然還讀過書識過字,這就更是令人滿意,微笑不由更甚。
兩個年齡相仿的婦人聊得火熱。看似不經意間拋出信息,便完成了數輪“情報交流”,彼此對男方/女方的情況有了底。
插不進嘴的三個女孩索性聊到了一起。
賓主儘歡,一頓飯下來,劉氏收獲滿滿,對未來女婿的大致情況有了數,假設王夫人言語中並未摻水或是誇大其詞的話。
這位現年十七歲的王三郎不愛出門、沒有不良嗜好,上孝順父母,下友愛兄妹。讀過幾l年書,雖無科舉的天分,但將來能繼承王家兩成的家產,足以一輩子吃喝不愁。
王家看中謝梅的原因很簡單,說來令人意想不到——他們是先從王臨口中聽說謝拾的存在,見後者對這位小師弟讚不絕口,便特意打聽了一番謝家的情況,發現謝家這幾l年蒸蒸日上,三房前程都很不錯,可見這一家都是聰明人,於是定了主意:自家兒子不夠聰明不要緊,娶個聰明的兒媳就是了!
飯局結束後,一行人才走出酒樓,便有一輛等候已久的馬車迎了上來,趕車的少年高高大大,眉眼與王小姐有幾l分相似,卻粗獷許多,他上來便大大咧咧地開口:
“娘,妹妹,我來接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