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梅下意識停步,掀起眼簾朝他看去,可巧與少年偷偷撇來的眼神撞到了一起,不過一個刹那,那人便慌慌張張移了開去——不得不說,兄妹二人的反應竟十足相似。
謝梅今日穿著鵝黃襖裙,長發鬆鬆紮成兩條辮子,俏生生立在風中恰似一朵迎春。
王三郎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根,說話都不太利索。明明嘴上說著是來接人的,腳下卻紮了根似的,定在原地也不急著走了。
謝梅垂下眼簾,亦是羞紅了臉。並非一見鐘情,純粹是出於女兒家的羞澀罷了。
這幅場景並未持續多久,便被謝拾的到來所打斷。儘管讓大姐親自挑選夫婿是謝拾提出的建議,可當他看到杵在大姐眼前的王家三郎,瞧著這個愣頭青那副羞答答的樣子,內心深處立刻湧出一股強烈的不爽。
謝拾當下二話不說便走過去,攔在二人中間,將自家大姐遮了個嚴嚴實實。
同王家母子三人禮貌地點了點頭,謝拾抱著從書鋪買的一
卷白紙,滿臉笑容地招呼道:“大娘,大姐、二姐,咱們該走了。”
直到上了牛車,還能感受到身後那股依依不舍的視線,謝拾不由臉黑如墨。他哼了一聲,懷著十分的偏見作出評價:“才見了一麵就如此孟浪,指定是色中惡鬼!”
謝蘭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叫做色中餓鬼嗎?”
她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姐姐的腰,悄聲問道:“怎麼樣?姐姐看上人沒有?”
謝梅起初不肯回答,見妹妹軟磨硬泡,便道:“不過見了一麵,能看出什麼?”
她搬出了謝拾方才說過的話。
謝蘭、謝拾對視一眼,這下舒服了——要是自家大姐隻見一麵就被人拐走,他們恐怕又要在大姐門口排排蹲成幽怨的蘑菇。
幾l日後,母女三人又一次來到鎮上,這一回出現的地方卻是一家繡坊——過去幾l年她們沒少將自家的繡品賣到鎮上的繡坊,其中自然就包括謝梅相看的薛氏繡坊。
繡坊的老板娘李氏性格潑辣強勢,麵對母女三人卻十分和氣,不像不講道理的人。母女幾l人這才知道,早在這幾l年販賣繡品期間,李氏便對姐妹倆充滿了好感。
她甚至直言不諱地表示:“我守寡多年,孤身一人養大了兒子,聽過的閒言碎語多了去了。旁人必然都以為我這老婆子隻想霸著兒子,定要找個溫順好拿捏的兒媳。我卻偏要找個能自己立得住的。當年他爹走了我才明白,咱們女兒家,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如今我兒也大了,我隻想找個與他相互扶持的姑娘,將祖傳的繡坊交到小兩口手中,以後就在家含飴弄孫。”
這一番話算得上掏心掏肺。
姐妹二人若有所思,又被李氏領著在繡坊內轉了一圈,眼中不免多出許多敬佩。
隻可惜薛家大郎去了外地談生意,年節前未必能趕回來,見麵的打算就落了空。
最後一位人選見麵的地方選在附近的道觀,兩家人趁著去上香的功夫見了一麵。
謝拾這回並未跟著去,雙方約定的那一天,他早已提前答應了玄真老道的邀約。
二人先是切磋了一番日漸精進的卜算技巧,又痛痛快快下了一回棋——確切的說,玄真老道痛痛快快地虐了一回菜。
學什麼都快的謝拾偏偏棋力不行,屢次慘遭“血洗”,不過他作風頑強,屢敗屢戰,且每次都能汲取到經驗進步,哪怕進步幅度並不大,倒是令人對他充滿期待。
待他從白雲觀歸來,見到的就是心不在焉、神思不屬的謝梅。
對“少女懷春”一無所知的謝拾滿頭霧水地問:“大姐這是?”
謝蘭儘職儘責地充當小耳報神:“……這還用問?當然是看上那方家大郎了。”
謝拾:“???”
“‘不過見了一麵,能看出什麼?’這不是大姐親口說的嗎?怎就出爾反爾了?”
謝蘭惆悵地歎了一口氣。
“拾哥兒你不懂。那方家大郎生得太好了。你見了他便明白,話本子裡迎娶公主的狀元郎是什麼模樣。”說著,她又大搖其頭,“不過他娘討厭得很,當她兒子是什麼寶貝蛋,誰嫁過去都是高攀似的。”
見小堂弟苦惱地皺起了小臉,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嘻嘻笑道:“要我說,方家大郎算什麼,咱家拾哥兒長大後定是比方家大郎俊得多,迷倒十個公主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