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路遇(1 / 2)

四月初七,襄平府府試開考。

千裡之外的京師,風雨欲來。

得知互市的請求被大齊天子斷然拒絕,北虜南下,破關而來。登基二年、年方弱冠的大齊天子,不顧群臣阻攔禦駕親征。天光方亮,十餘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發北上。

彼時,對此一無所知的張知府才敲響雲板,縣吏舉著逢迎天子的考題巡遊過整個考場,一眾考生正絞儘腦汁揣測主考官出題的用意,為他們科舉的第一步而努力。

謝拾胸有成竹地研墨,飽蘸濃墨的筆尖落在草稿紙上,宛如淅淅瀝瀝而落的雨點。

千裡之外,密密麻麻砸落的雨點宛如天上仙人揮毫潑墨,十餘萬大軍在雨中跋涉。

——目標直指北虜中軍主力。

……

四月十八,襄平府府衙。

“什麼?北虜破關,陛下禦駕親征?”收到京師的消息,張知府如遭雷擊,匆匆回轉後堂,猶自不敢置信,“陛下年輕氣盛,朝堂上的老臣也跟著犯糊塗不成?”

當今天子連個繼承人都沒有,便一意孤行禦駕親征,他瘋了,大臣們也跟著瘋了?

張知府來回走動,坐立不安。

他遠在襄平府,想要勸阻都來不及,何況大軍開拔已有十日,指不定已經開戰。

“完了完了。”

張知府的心涼了半截,北虜挑釁以來,這兩月間他不知上了多少奏章,一力支持天子、強硬主戰。

張知府此舉不過是為了博得天子的好感,哪裡能想到這位年輕的天子如此衝動,開戰猶嫌不夠,竟然會主動禦駕親征?

之前叫囂著主戰的大臣,此刻想必都同他一般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們就不那麼大聲了!

若是二五十年前,大齊自然不懼北虜兵鋒。然而,永昌皇帝在位二十一年,大齊江河日下,武備廢馳,豈可與北虜爭鋒?便是朝堂上強硬的主戰派,也不敢擔保一戰必勝,更傾向於防守為主、伺機反擊。

天子禦駕親征固然能為軍隊帶來士氣加成,可如此就一定能挫敗北虜兵鋒嗎?

張知府隻能打出一個問號。

隱隱感到即將被政敵扣上一頂“慫恿天子親征”的帽子,張知府隻感覺眼前一黑。但凡天子有個萬一,他豈不是成了罪人之一?

憂心忡忡捱過一夜,次日淩晨,終於第一次收到前線傳來的軍情,他連忙拆信。

“勝了?不僅勝了,陛下率軍乘勝追擊,甚至親執弓矢,殺敵數人?”張知府喜出望外,“好!好!陛下果然英明神武!”

他喜不自勝地摩挲著這段文字,雖不在現場,卻仿佛親眼目睹那驚心動魄的大戰。

——千裡之外,兩支軍隊於曠野中相遇。齊軍中軍營裡,年輕的天子將手一揮,仿佛無形的金戈重重斬向敵軍首領的頭顱。

於是,戰鼓聲起,鐵馬奔騰。

鐵蹄聲如驚雷滾滾,大地淪為血肉磨盤。象征大齊天子的旗

幟指引著兵鋒向前。

一番鏖戰,兵馬更少的北虜騎兵漸漸支撐不住,有了潰散的跡象,齊軍銜尾而上。

兩軍一追一逃,驚雷再響!

張知府心中也仿佛再響驚雷。

——沒隔多久,又一封軍情抵達,為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北虜居然玩起了佯敗的兵法,齊軍追擊數十裡,於金嶺遇伏,雖不至於全軍覆沒,卻折損了十之七八。

“陛下呢?陛下如何?”張知府全身一激靈,顫抖著手抓住信使,神色幾近癲狂。

“陛下已率軍退守興安府……?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信使遲疑道,“城中糧草充足,足可堅守二月。”

張知府長鬆一口氣:“萬幸!”

這的確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今天子登基不過二載,年不過弱冠,不僅膝下空虛,就連個同胞兄弟都沒有,一旦出了事,大齊社稷必是乾坤動蕩。

興安府城高牆深,易守難攻,北虜兵力不過五萬,援兵一到,興安之圍頃刻可解。

如此,天子的安危不必擔憂!

他的烏紗帽,也穩穩保住了。

這樣想著的張知府選擇性忽略了興安府的北虜隻是中軍一路而已,另有東西兩路軍隊早已繞開關口奔襲而來。一旦大齊兵力被牽製在興安府,另外兩路北虜鐵騎又該如何應對?地方軍隊都前往救援天子,萬一北虜趁地方空虛來襲,百姓安危誰來保證?

與此同時,隨著一支支去往北地的商隊半途折返回府城,前線開戰的消息終於傳到襄平府,儘管尚不清楚前線的具體軍情,可滿城百姓與尚未離開的考生都被驚動。

“亂得很!北邊現在亂得很呐!”行商們說起來還心有餘悸,“遠遠看見城門被破,咱們那叫一個提心吊膽,連忙調轉車馬,馬鞭都抽斷了,貨物丟了也不敢撿,就怕被北虜賊兵追上丟了小命哩!”

“我們去的方向倒是不曾遇上北虜賊兵,可沿途遭了二次綠林劫道!所以說北邊亂得很,連盜匪都一茬一茬往外冒……”

“幸虧襄平府在大齊腹地,北虜賊兵打不到這裡。”有人慶幸道,“不然兵災一起,咱們也隻能拖家帶口往南邊去了。我去南平府行商時,那邊已經有了流民!”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前線戰事如此不利?連南平府都有了流民?”

南平府是襄平府的北方屏障,二府幾乎是相依相鄰。既然已經有流民一路來到了南平府,接下來襄平府恐怕也要湧入不少流民。一時間,府內暗潮洶湧,人心各異。

無良糧商開始囤糧,準備趁機大撈一筆;普通百姓家家閉戶,隨時警惕外來人員。

而剛剛結束了府試的考生則反應不一,有的擔心歸家路上遇到危險,決定繼續留在府城;有的隻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歸家,將消息帶給家人,讓大家都有所準備。

謝拾無疑正是後者。

徐守文甚至比他更急。畢竟謝家好歹有一家子,如今徐家卻隻有雲氏一人而已。

趙自新與王臨同

樣打算一起歸家——前者雖過了府試,卻絲毫不打算繼續考院試,後者府試未取,繼續留在府城做什麼?

來時是師兄弟四人連同幾名家屬與伴當,回去時隊伍中還多了一個人——自然是丟了錢囊、隻好搭一回順風車的錢致徽。

此外,考慮到沿途或許不太平,他們又花了些錢,搭上了一支去往泊陽縣的商隊。

清晨時分,車隊啟程出了城門。

此次府試二叔謝森並未跟來,隻有父子二人同行。

回去的路上,他們一行人分到二輛馬車,緊緊墜在商隊後麵。父子倆與徐守文、徐守信兄弟同乘一車,徐守信與謝林輪流負責趕車,謝拾倒是也想幫忙,卻被二人毫不猶豫地塞回了車廂裡。

徐守文還毫不客氣地嘲笑他:“阿拾你就彆添亂了,你駕的馬車咱們誰敢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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