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雅集(2 / 2)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沒過兩日,整座府學都掀起了收集花草做芸簽的風潮。連何訓導都同謝拾交流了一番製簽心得。

諸生對謝拾亦是大為改觀。

從前他們都以為謝拾是與顧懷璋一路的“勤學苦讀派”,隻道他小小年紀便成了書呆子,如今方知小三元也是個妙人。

便有生員試探著邀他參加文會。

謝拾又不是顧懷璋那等“目中無人”的性子,自然很樂意結交更多新朋友。隻是他對文會組織者一無所知,更不知這文會是否有什麼名堂,便拿著請帖請教姚九成。

姚九成果然消息靈通,一看請帖上的人名便點頭道:“章行遠,這是個豪爽人。既是他辦的文會,知歸你不妨去耍一耍。”

他說話口吻宛如擔心自家弟弟被壞人誘拐的兄長:“府學有學規,妓館那等地方是不能去的,是以府學生員的文會大都沒什麼妨礙。不過你卻要小心,可彆誰的邀約都去,須知總有些不守規矩的家夥,可彆牽累了你。”

轉頭他便找章行遠要來好幾封請帖,同舍人人有份,打算與謝拾一起奔赴文會。

滿心好奇的張宥沒有拒絕。

顧懷章卻依舊“不合群”,他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不僅如此,他還勸謝拾彆去浪費時間,嘴上更是犀利評價,“名為文會,實則玩樂,附庸風雅,不去也罷。”

一聽是“玩樂”,謝拾反而更感興趣了。他又不是當真隻愛讀書全無興趣愛好,反正姚九成都說了,不用擔心有什麼問題。

這一去,果然令他大開眼界。

從前謝拾並不是沒有參加過文會,當初童試時,他便參加過同案童生舉行的文會。說是文會,實則就是找個茶樓或酒樓,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吟詩作文罷了。

然而章行遠組織的文會卻大為不同。

首先,人家這不叫文會,而是雅集,單是稱呼就仿佛高出幾個檔次。其次,舉辦地點並不是尋常的酒樓或茶樓,而是效外一座富麗堂皇的大莊園,其名曰“南園”,這是個專門提供宴飲遊玩服務的地方。

謝拾這才知曉,所謂“南園雅集”早已不是第一回,幾乎隔三差五便有一回,由章行遠等幾個家境闊綽的生員輪流舉辦。參與者甚至不止府學生員,舉人亦不乏有。

南園植有一方桃林,春來桃花芳菲,美不勝收。又有人工雕琢的湖泊與湖心亭,仿江南之雅致,入眼所見隻覺心曠神怡。

謝拾放慢步伐,滿目讚歎。

“隻憑這景致,便值得來一趟。”

一旁的張宥跟著連連點頭。

兩人跟在姚九成身邊,時不時聽他介紹,像土包子似的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猝不及防聽見一聲笑,抬頭就見不遠處幾名不認識的士子正對他們低聲指指點點,像是在嘲笑兩人“鄉巴佬”的行徑。

目光對上,那幾人似乎也覺得背後笑人不夠光彩,急急忙忙轉身就走,張宥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張臉不禁微微漲紅。

謝拾倒是坦然:“咱們不就是來長見識的嗎?走走走,我還沒見識夠呢。”

邊說邊帶著人大步朝前走。

“就該如此!”姚九成附和一聲,繼續同他有說有笑地聊起了南園的來曆背景。

張宥方才生出的幾分赧然頓時一掃而空,他欽佩道:“知歸你這性子,真不知如何養成的,我若是有你三分灑脫就好了。”

“子寬質直淳樸,有什麼不好?”謝拾笑道,“我看你該多學我幾分自信才對。”

“學不了自信,學幾分厚臉皮也可。”姚九成打趣起來,“我倒是能借你幾分。”

三人一路說笑著見了此次文會的主人,此後大半日時光過得頗為豐富多彩。

正如顧懷璋所言,南園雅集玩樂居多,謝拾最感興趣的是投壺,起初還不熟練,投空了幾回,熟練度上去後便十投九中,惹得圍觀者連連叫好。投壺好手見之技癢,忍不住下場與他一較高下。姚九成在一旁瘋狂起哄,還拿自己的玉佩做了彩頭。

他邊開盤邊嚷嚷:“知歸,我可是將全副身家都押給你了,你可不能輸啊!”

謝拾:“……”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首先飄過的卻是這麼一行字:“拒絕黃賭毒從我做起——”

差點脫口而出的謝拾表情扭曲。

這也讓他一個手抖第一投失誤。

還好之後發揮出色,至少沒讓姚九成有機會“傾家蕩產”。

不多時,文會正式開始。

依舊是吟詩作文那一套,卻是效仿前人曲水流觴,且與科舉時文無關。又有琴棋書畫等才藝交流,幾乎人人都露了一手。

謝拾也受氣氛感染,即興以洞簫奏了一首古曲,吹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

府學生員皆知他學習洞簫不過數月,技藝談不上驚豔絕倫,隻能說尚佳,作為初學者已很是了得。

但雅集上可不管是不是初學者,既然站出來表演,大家自然隻以水平高低來審視。便有人失望搖頭,似乎笑他不過如此,以己度人者還當他實力不足強出風頭呢。

謝拾卻是放鬆自在得很。

他又不打算博什麼名頭,不過是來“耍一耍”。既然是娛樂局,自然是隨心情來,不在乎旁人如何看,興致來了便奏一曲。

如此坦蕩風度反而令人心折。真正的有心人不曾從他身上看到強出風頭的醜態,反而驚訝地發現,他似乎比文會主人還要自在?

宴將儘,人亦散,組織此次雅集的章行遠待謝拾的態度更熱情三分,連連招呼他下次再聚,謝拾自然是回應他有空一定再來。

轉頭他便興致勃勃同姚九成道:“可惜秉禮不曾來,下回約他一起踏青。”

三人乘興而來,興儘將歸。

來時晨光微曛,遠處千山染碧;歸時暮色沉沉,長風吹遍原野。謝拾高高興興又吹了一支曲子,舉起最後一盞酒,詩興大發:

“芳原綠野恣行時,春入遙山碧四圍。

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

莫辭盞酒十分醉,隻恐風花一片飛。

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遊衍莫忘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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