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鵷雛(2 / 2)

,不依不饒往謝拾身邊湊。他的聲音格外響亮:

“謝兄一篇《諫江提學書》名動天下,當為襄平府第一才子!今日這重陽文會獨獨不見謝兄詩文,來日追憶豈不遺憾?還望謝兄不吝筆墨,也讓在下開開眼界!”

他的聲音過於響亮,便是此前未曾關注這邊的人也受到吸引,場中一時寂靜下來。

如此明晃晃的挑釁,謝拾再不回應勢必為人所笑。此時便是何訓導也不好插話。

“……你定要逼我作文??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謝拾眉頭微擰,抬頭定定看向他。那張時常帶笑的臉失了表情,竟是鋒芒畢露。

劉恢下意識想要後退,卻很快反應過來,暗道謝拾如此作態分明是外強中乾,他暗暗冷笑幾聲:

……果然賭對了!《諫江提學書》那等文章無疑是超水平發揮,諒他一輩子都寫不出幾篇!

……這謝知歸年僅十二舉業成就便出類拔萃,這些年光陰隻怕都耗在八股文中。應試八股文寫得好,可不意味著彆的文章也做得好!此時此地,他就要讓這小子原形畢露!

他再次露出浮於表麵的微笑。

“瞧謝兄說的,我哪裡是逼你?今日文會,名士風流,文才薈萃,謝兄才名動天下,合該共襄盛舉才是。”

劉恢的語調聽著格外真誠。

他突然哎呦一聲,作恍然狀:“怪我怪我。謝兄白衣公卿,想來寫慣了科場上的文章與直達天聽的諫書,隻願為天下大事動筆,又豈肯在小小文會上浪費筆墨?”

圍觀的眾人不禁露出異樣之色。

這劉恢旁的本事沒看出來,一張嘴確實犀利,陰陽怪氣技能點滿了。又是用“白衣公卿”諷刺謝拾區區生員妄圖乾涉天下大事,又是挑撥離間,將謝拾在文會上的低調表現曲解為“看不起重陽文會”。偏偏真有不少人吃這一套,哪怕明知道是劉恢在故意挑事,看謝拾的眼神亦多有不滿。

經劉恢一通歪纏,謝拾要麼背上“倨傲”之名,要麼勉強寫出一篇不儘如人意的文章,傳出“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名聲。

一左一右的徐守文與姚九成二人擔憂地看了謝拾一眼,被這姓劉的氣得火冒三丈。

何訓導重重皺起眉頭。

德高望重的戴府教正打算開口替謝拾解圍,好歹這也是府學裡難得的少年英傑。

謝拾卻驟然起身,向劉恢一揖:“……承蒙劉兄如此抬愛,謝某豈可辜負?”

這樣說著,他起身走到放著文房四寶的桌案前,長袖一揮:“誰來為我研墨?”

徐守文大笑一聲:“我來!”

小師弟既信心十足,他自無憂慮。

謝拾突如其來的“應戰”令周圍再度陷入寂靜,一時竟隻有徐守文研墨的聲音。

劉恢一時為謝拾散發的氣勢所奪,說不出話來,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落入了下風。

他惱羞成怒,跟著來到桌案前,倒要看看這大放厥詞的小子能寫出什麼了得文章!

這一看,

劉恢怔在當場。

附近看謝拾作文的人都與他一般。

對此渾然不知的謝拾沉浸在忘我狀態中,下筆如有神,字如遊龍,而文尤勝之!

見眾人這般情態,沒能第一時間看到文章的人愈發好奇,紛紛湧上來圍觀。

結果開篇標題就令他們一震。

《九月九日重陽文會應劉恢之請作此篇》——好家夥,標題就掛劉某大名。此篇文章越是出彩,劉某豈非越是“出名”?

瓜田裡頓時蹲滿了猹。

後續內容果然沒令他們失望。

謝拾做的是一篇散文。

開篇道明寫文的前因後果,即劉某再三“懇求”,他心有所感,遂作此文。寥寥數言,將劉某虛偽無恥的嘴臉刻畫得淋漓儘致,令眾人齊齊感同身受,唯恐得罪謝拾,步其後塵;

而後便是由景入情,敘儘重陽登高所見所聞所感,連同與訓導、師兄的對話,青雲山似在他筆下活了過來,連文會上嘉賓儘歡的盛況都鮮活無比,令人仿佛身臨其境;

最後,他有理有據地反駁開篇劉某所言,言天下大事與每個人息息相關,執迷於私事而不關心家國大事,謬矣!隻知誇誇其談家國大事而不腳踏實地,大謬矣!

——犯了錯誤受到製裁卻不知反省執迷不悟的劉氏兄弟,無疑遭到血淋淋的批判!

隨著徐守文大聲念出全文,劉恢再也控製不住癱軟在地。這篇文作得未免太好,好到他知曉,自己的臭名永遠摘不下去了!

……這謝知歸,好生狠辣!

眾人卻不約而同忽略了他,一心沉浸在謝拾這篇描景如畫、抒情動人、諷刺如刀的散文中,反複回味著,久久難以回神。

劉恢充滿諷刺意味的捧殺之詞,現下卻覺名副其實,戴府教滿麵笑容,第一個開口讚道:“好好好,不愧是襄平第一才子!”

……這就將高帽給他戴上了。

偏偏在場眾人無一人出言反駁。

眾位舉人都從這篇文章中看出了縱橫的靈氣,儘管謝拾還隻是生員,他們毫不懷疑這就是未來的宗師苗子,既如此,又何必開罪於戴府教,也得罪未來的大宗師?

於是,出言稱讚者不知凡己。

而徐守文高聲讀過三遍,也來了靈感,他突然開口:“此文讀來教我如品佳茗,唇齒留香,亦是思如泉湧,請諸位品鑒。”

說著,他抬筆在文末空白處刷刷寫下一首詩,寫到最後一句,湊在旁邊看他作詩的謝拾頓時樂不可支——師兄可真是促狹!

徐守文看他一眼,搖頭晃腦抬高音調:“……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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