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三傑(1 / 2)

日上中天,謝拾應邀踏入院中,但見滿院梅花開得正盛,恰逢一陣風吹來,幾許花瓣飄搖而下,他下意識伸手輕輕接住。

一轉頭,就對上七八雙好奇中夾雜驚豔的目光。但見數名衣錦佩玉的青年在牆邊正盛的梅樹下席地而坐,錢致徽位列主席。

見到謝拾,一個生得圓圓臉的綠衣青年搖頭發出長歎:“錢兄啊錢兄,你不厚道。早知與謝兄同為儐相,我等萬萬不敢應承此事,否則豈不是被襯成了塵土?”

“錢兄欲使‘蒹葭倚玉樹’之事複現乎!”

所謂“蒹葭倚玉樹”指的是二國時曹魏的一則佚事:魏明帝令皇後之弟毛曾與當時的美男子夏侯玄並排而坐,結果二人顏值差異巨大,時人都說是蘆葦倚靠著玉樹。

聞聽此言,眾人不約而同憶起這則典故,一個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小子好生促狹,這蒹葭還是你一人獨當為妙。”

他們自覺雖然在謝拾麵前黯然失色,卻都是俊秀兒郎。

蘆葦?不至於,不至於!

雖則如此,卻不妨礙他們順著這話與錢致徽分說,口中連歎吃了大虧,須得錢致徽事後好好請一頓酒才能彌補心靈的傷害。

“好說好說,缺你們這頓酒不成!”錢致徽沒好氣地笑罵一句,起身引謝拾入席,“知歸你來得正好,這幾位是我好友,他們可是對你久聞大名……”

他沒說假話,說是久聞大名絲毫不錯。相識已有數年,這幫朋友都曾聽聞他當年縣試惜敗之事,也曾聽錢致徽稱讚過出身和年齡皆不及他卻頗有才華的“小二元”。

隻不過從前大家並不曾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也沒想過遠在千裡之外的“小二元”與他們何乾——說到底,天下人口流動不強的時代,除非大家有朝一日皆赴京城考中進士,否則這輩子都未必有相見之時。

不想時隔數年,人竟然出現在眼前,還搖身一變成了解元。聽錢致徽話裡話外的讚歎,其才華稟賦非但未曾黯淡,反而如同原石被雕琢成寶玉,大放其光。

無論心裡是疑是信,隻看在錢致徽的麵子上,便沒有誰不識趣地擺出冷臉,邀請謝拾入席後,幾人紛紛與他搭起話來。

性子最開朗的綠衣青年姓嚴名元浩,其人嬉笑自若,二言兩語便活躍起席間氣氛,初來乍到的謝拾竟是不曾受到絲毫冷落。

謝拾對他這份本領頗為歎服。雖說自己也是交遊廣闊的人,不過二人走的顯然不是一個路子,謝拾大多時候憑才華開道,而嚴元浩主打的則是風趣討喜、幽默可親。

一頓饗宴,賓主儘歡。

而與謝拾一番暢談的眾人皆如沐春風,不得不承認錢致徽對他的推崇很有道理。

才華好,相貌好,性情也好。

這樣的人物誰會不想結交呢?

依舊是說話最好聽的嚴元浩道出眾人心聲:“今日不來,不知府上藏有如此大才。錢兄啊錢兄,你不厚道。既請來謝兄這等人物,何不早些與我們引薦?

再次被打趣“不厚道”的錢致徽:“???”看來這個朋友不能要了。

“新娘娶進房,媒人扔過牆,大抵就是如此罷?”他目光幽幽,語氣亦幽幽。

撩撥要適度,今日份已達標。嚴元浩清咳一聲,換了個話題:“果然是馬上就要當新郎官的人,沒成婚都惦記著新娘了。”

“……”

錢致徽當即被鬨了個大紅臉。

眾人一齊哄笑起來。

一頓飯下來,眾人順便商定半個月後迎親的章程,其中諸般細節不可有絲毫錯漏。

為求穩妥,謝拾提議之後抽空模擬排練一遍,以免到了迎親之日不小心忙中出錯。

在座的皆非酒肉朋友,聞言並不嫌煩,反而紛紛讚道:“謝兄考慮十分周全。”

宴後,眾人相約下次一道遊玩,聽謝拾提及遊學而來,欲與江南俊彥砥礪學問,便有人想了一想,與謝拾道:

“江南文風鼎盛,風流才子數不勝數,與彆處不同。縱然是湖廣解元,未必就能被高看一眼。謝兄欲叩開江南士林,當先尋敲門之磚。”

話說得委婉,言下之意便是江南士子大多眼高於頂,想以文會友,未必有人搭理。這樣的傲慢,大部分讀書人都很難接受。

然而他們的確有足夠的實力如此傲慢。

昔年曾有北地某省解元往江南某書院一行,卻在辨經之中被書院學子駁得麵紅耳赤,掩麵而走。從此江南士子愈發得意,每每言及“北地某省解元不過是短中取長,南士若是能應考,解元之位亦手到擒來”。

湖廣雖非文風不昌的北地,甚至可以被囊括在“大江以南”的“江南”之中,然而在許多江南士子眼中,依然不及江南遠矣!

說話的人悄悄看了謝拾一眼,他麵上不見惱色,隻有淡淡的好奇:“敲門之磚?”

“沒錯。”嚴元浩目光一轉,接過話正色道,“江南之地代有才人出。昔有樂山居士率‘吳中七子’名動於世,如今亦有‘江南二傑’。”

“區區不才,正是其一。”

說到最後一句,嚴元浩麵上的鄭重嚴肅之色散去,又恢複了嬉笑自若的神態。

謝拾幾乎以為他在開玩笑。

聽得旁人笑罵他“自賣自誇”,謝拾才意識到,嚴元浩所言並非玩笑,而是真的。

又聽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補充,他終於明白過來。

此事說來與橫渠文社有關。

橫渠文社發源於江南,昔年吳中七子中,四人皆加入橫渠文社,可見其聲勢!至於其餘二人,非是不想入社,而是不能。

蓋因橫渠文社創建之初以“橫渠四句”為宗旨,其中成員並非單純的以文為友,而是以建功立業為己任。

以大齊製度,至少舉人才有機會入仕,故而橫渠文社的入社門檻便是舉人功名。

有這條規矩在,儘管“二子”才華橫溢,奈何隻是秀才而已。

作為橫渠文社大本營,江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