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感覺很敏銳。”他在蘭斯懷裡正了正衣領,將粉白的脖頸藏回衣料裡,高傲地昂起頭,“再多一秒,她就會失去自己漂亮的腦袋。”
“保護您是我的職責,殿下。”蘭斯說。
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的目光在路加臉上梭巡,在那些還未來得及退下的小疹子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受到驚嚇的表現,雖然麵前的小王子努力展現出自己的強勢與狠辣。
這讓蘭斯莫名想到了豎起滿身尖刺,腹部卻很柔軟的刺蝟。
“有所進步,至少回答不是‘是,殿下’了。”路加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心思。
粉色正從他臉上褪去,他挑起眉稍道:“作為嘉獎,你被允許和我跳一支舞。”
那種狡詐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眼中。
蘭斯微微一頓,彎腰行了一個騎士禮:“我很榮幸,殿下。”
妓|院又不是宮廷,跳的舞還能是什麼正式的舞蹈?不過是隨性所欲地貼身轉幾個圈,做肉|欲的遮羞布罷了。
蘭斯的舉止卻認真得如同在聖教堂中邀請一位公主。
他銀白的發絲在享樂窩暗紅的火光中依舊聖潔,顯得格格不入。奇怪的是,這舉止放在蘭斯身上絲毫不顯荒謬,更讓人生不起嘲笑之心,反而會產生膜拜感。
他仿佛傳說中孤身深入魔域的聖子,伸手給予惡魔寬恕與救贖。
直到路加將手搭在神子手中。
小王子身上血紅與暗紫色的珠寶折射出胭脂似的光,銀發被豔|情的顏色玷汙,釋放出迷離的光暈。
他們以蘭斯莊重溫雅的宗教式宮廷舞開始,而路加則不斷打亂他的節奏,插|入混亂的錯步,兩人逐漸加速,最後演變成毫無章法的狂亂旋轉。
紅與白交織的旋渦,席卷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曲終了,掌聲中路加微微喘|息,他的雙腿湧上了疲憊感,以及如火焰灼燒般的熾熱。
——不錯的感覺,那讓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雙腿確實存在。
蘭斯的手離開了小王子的腰身,他將微亂的發絲彆在耳後,恢複了一絲不苟的淡然。
“這就不行了?”路加挑釁地掀起眼皮,“我還沒有喊停。”
蘭斯淡淡注視著他的雙眼,在樂聲重新響起時,再次牽起了他的手。
“如您所願,殿下。”
然而事情並不全如路加計劃的那樣發展——路加錯估了自己的體力,幾輪下來,少年的鬢邊完全被汗水濡濕,呼吸也急促起來。
反觀蘭斯,倒是可惡地沒有任何變化,耳尖或許有些發粉,但那大概是火光照耀的緣故。
“還要繼續嗎?殿下。”蘭斯溫和地發出關懷,而這聽在路加耳中更像是不留情麵的嘲諷。
“繼續。”路加咬著牙,儘力喘勻氣息。
他不能停。因為他知道,每一次旋轉保下的都是他和夏佐的命。
雖然他親愛的夏佐並不懂得他的苦心,那位紅發的少爺早就鬱鬱寡歡地栽倒在溫柔鄉中,一邊灌著葡萄酒,一邊望著人群中心與彆的男人旋舞的好友。
*
蘭斯的猜想沒錯,帶他來妓|院貼身舞蹈,並不是路加一時任性妄為的決定。
隻因為路加知道,那群將在今夜出現的刺客,是蘭斯的父親,溫士頓老公爵殘存的黨羽。
雖然羊皮卷中對刺客的身份語焉不詳,但對於路加來說,推測出他們所效忠之人並不難。
刺客們有千百種殺死小王子的方式,卻獨獨選擇了弓|弩;
訓練有素的弓|弩手麵對毫無防備的小王子不可能射錯位置,這說明他們刻意選擇率先射擊他的膝蓋而不是心臟。
——完美複原了溫士頓老公爵被刺殺的方式。
一次義氣使然的精準複仇。
所幸原書中小王子還沒有放縱得徹底,第二支瞄準心臟的弩|箭沒能得逞。刺客們在受到審問前全部自殺,或許為了不連累蘭斯,沒有任何人知曉他們的身份。
蘭斯本人有沒有參與那場刺殺,路加不能確定。
不過想來蘭斯那種人也不屑於動用陰暗的伎倆——若要奪權,蘭斯洛特·溫士頓會率領千軍萬馬,光明正大地闖入王宮。
即便蘭斯與這次刺殺的主謀無關,卻依舊有一個好用的身份。
——溫士頓公爵的舊部,絕對不會傷害老公爵最後的血脈。
攬著他貼身旋舞的蘭斯,是路加最堅實可靠的護盾。
畢竟那些舊部也不知道,一箭射出去會不會傷害到他親愛的小主人呢?
午夜的鐘聲敲響。
路加眨眨眼,汗水順著睫毛滑落。昏暗的火光下,他眼中的灰紫色已經全然變成明亮的豔紫,惡意與快意幾欲滿溢而出。
蘭斯意識到了什麼。
“陛下賜予我的珠寶‘天鵝之吻’在此遺失。”一分鐘前還在與他共舞的小王子突然宣布,“封鎖‘享樂窩’,徹查所有賓客,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他露出明豔的笑:“——這是王子路加·查理曼的命令。”
王子侍衛聽令而起,慵懶的妓|院瞬間陷入混亂。
路加毫不留情地擺脫蘭斯的懷抱,一邊按揉著酸疼的手腕,一邊欣賞著貴族們的狼狽醜態。
“我要抓活的。”他吩咐侍衛長。
路加可以用無數種手段躲過刺客、殺死刺客。
但他選擇了一種更加冒險的方式,以此活捉溫士頓公爵忠誠的舊部,並將他作為籌碼,送到蘭斯眼前。
敬仰著溫士頓老公爵的蘭斯洛特,會用同樣珍貴的東西和他做交換吧?
路加撫摸著袖袍中被“偷竊”的“天鵝之吻”,漫不經心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