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恭喜你學會了對自己使用治愈術。”路加坐在書桌上,“不過下次記得,不要在我用餐的時候使用。”
“是,殿下。”
蘭斯神思不屬地撿起碎玻璃,不小心在指腹上劃出了一道細口。
他告訴自己應該治愈這道傷勢,然而,像之前一樣的奇跡卻沒有發生。
他還是無法對自己使用治愈術。
他能做到的,仍然隻是有關殿下的欲|望罷了。
*
魅魔化的一晚平安過去,次日,路加正式投入了“抓捕”海曼的計劃中。
他吩咐了安其羅去尋人,並打算從妹妹這裡獲取一些情報。
新的醫務室裡,路加坐在旁邊望著阿芙拉研究器皿裡的液體,一會兒左腿搭在右腿上,一會兒又換過來。
揚著下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什麼事?”阿芙拉心裡好笑,“說吧,我不會嘲笑哥哥的。”
路加斟酌著道:“聽說,那本海曼的禁忌之戀的有了新內容。”
“我這裡正好有最新版本,比原來的要甜寵得多。”阿芙拉笑著說,“我借給哥哥吧。”
路加噎住。他本來想打聽些彆的消息,沒想到阿芙拉就這麼直接塞了一整本書給他。
……封皮包的還是他上次用過的《日月經》。
路加抱著書,尷尬到腳趾扣地。
他找了一個確定無人路過、蘭斯也不會從身後突然出現的地方,鬼使神差地讀了起來。
海曼的筆觸細膩綿柔,寫的比那些恢弘的史詩差多了……路加心中批判,卻止不住地覺得劇情酸爽。
然後他讀到了這樣一段新增的情節:
[貴族坐在高腳凳上,兩腳懸空,攀著黑色的椅腿,如同蜘蛛攀附蛛網,誘捕他的獵物。
他扯著男仆的領結,將他扯到極近的位置,鼻梁幾乎相撞。
“我不許你私下見他,也不許你和他眉來眼去,有任何眼神交流。見到他就避開,聽到了嗎?”
“為什麼,少爺?”
他們呼吸相聞,貴族的鼻息噴灑在男仆臉上。
“因為我會嫉妒。”貴族微笑道。]
路加頭皮發麻:“……”
他有種很強烈的既視感。
書中主仆與他和蘭斯的身份地位、性格差距都很大,情節更與他的生活一點都不沾邊——但這句台詞,明明確確就是他和蘭斯昨天下午說過的話!
路加立刻去找阿芙拉確證:“這本書是什麼時候得到的?哪裡來的?”
阿芙拉眼珠轉了轉:“早上書販子寄到我這裡來的。你知道的——流行總是傳得很快。”
路加盯了她一會兒,似笑非笑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阿芙拉一定認識“海曼”,而“海曼”就在他的府邸裡,還意外聽到了他們昨天下午的對話,不自覺地化用進了裡。
他臥室的那一層樓,除非特殊情況,隻有府邸邀請的貴族才能走過。
“今晚叫上貝洛克·莫爾和綠蒂·夏洛特小姐,一起開爐邊讀書會吧。”路加微笑著宣布。
憑直覺來看,除非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海曼的身份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夜間的讀書會上,所有人都到齊,路加坐在了最中心的沙發裡,開門見山道:“我想為大家推薦一位詩人,她叫海曼。”
“殿下,”夏洛特小姐道,“海曼是一位先生。”
路加微笑著審視她的表情,直到她實在忍不住回避他的眼神,才道:“這隻是猜測。如果她是小姐的話,無疑會讓我更加欽佩。”
夏洛特小姐略顯訝異地抬眼。
她長相沒有阿芙拉美麗,卻有一雙沉靜的深藍色眼睛。或許是聲名狼藉的幾年影響了她,那雙眼睛裡總帶著憂鬱和沉思。
“我喜歡她的長詩,無論她是男是女。隻是如果她是女性,那麼我更佩服她的勇氣,並有意為她提供更加光明正大的發表渠道。”
夏洛特小姐露出的馬腳太多了,這讓路加懷疑這些“馬腳”是否由這位小姐有意泄露。
這是主從雙方的一次試探,路加給出了他能提供的優厚條件,讓她安下心來。
讀書會結束的時候,他自然道:“親愛的夏洛特小姐,請問我有幸邀請您留下來,和我進行一次私下談話嗎?”
夏洛特小姐留了下來。
“您好,夏洛特小姐,或者說,海曼先生。”路加微笑地看著她,“久仰其名。”
“殿下。”夏洛特小姐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路加好整以暇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忽然決定走到我的視線裡來的?”
“被流言折磨的那三年,我發現一位小姐的名聲可以被輕易彆人的故事毀去。”夏洛特直言,“聲名虛妄,我想擁有屬於自己的故事,而殿下對阿芙拉小姐的態度讓我看到了這個機會。”
她不甘心隻做一名需要被嫁出去的伯爵小姐,隻做一位隱姓埋名的詩人——小王子殿下似乎是一位明主。
“我保證,”路加鄭重道,“待我加冕之後,你的真實姓名和性彆可以載入史書中,你筆下的人物文字可以流傳千古。”
“您需要我做什麼?”夏洛特問。
路加喜歡她的爽快:“我希望能聽到阿芙拉“聖女”的名號在聖國之內流傳。誇張一些,神化一些。”
他眸中掠過一絲狡黠,“吹噓成“神選者”也可以。”
卻見夏洛特直接從書頁的夾縫中取出幾頁稿紙。
“這是我的手稿,有關阿芙拉小姐的長詩,殿下。”她在路加驚訝的眼神中說,“阿芙拉小姐和殿下幫助了我很多,即便不是您的命令,我也想報答您們。”
投名狀早就準備好了。
路加接過稿紙,眼神充滿讚賞:“我們會是絕佳的合作者。”
他起身離席,步伐穩如一名王者。
——然後像個丟三落四的少年般倒退回來。
“我不乾涉你創作浪漫的自由——”路加眼神躲閃道,“不過我和蘭斯,並非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啊……您也看了那部?”夏洛特略顯尷尬。
她此時也不再像才華橫溢的詩人,而是一個馬甲黑曆史被揭發的少女。
“我從前寫的時候隻是出於愛好,並不知道殿下的事,後來見到您們的相處,情不自禁就……”她微紅著臉蛋小聲道,“昨天下午我本想去您的臥室探討‘海曼’的事,沒想到溫士頓先生也在那裡。”
於是她聽到了半句如同調|情般的對話,趕緊窘迫地跑開。
路加觀察她的神色,確定她沒有聽到有關血液和魅魔的話題,否則她的表情不會是這樣。
“你誤會了。”路加再次解釋道,“我們真的沒、有、親密關係,那句話的本意並非‘嫉妒’,咳。”
他有些難以開口,尤其還是對一位不太熟悉的小姐。
“那麼晚安。”他最後說。
“祝殿下好夢。”她也道。
夏洛特正收拾書本準備離開時,會客廳的門被敲了兩下,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走了進來。
“夏洛特小姐,晚安。”蘭斯笑容禮貌,“我想詢問您一些有關《媚上的男仆》的問題。”
夏洛特:“……”
小王子口中那位“絕對沒有親密關係”的蘭斯竟然是她的忠實讀者,看起來還對故事情節非常感興趣。
如果他沒代入過那位“男仆”,夏洛特都不信。
“請說。”夏洛特憋住心聲,矜持道。
蘭斯滿眼都是認真的求知欲。
“請問,故事裡貴族和男仆接|吻,每次‘燭火熄滅’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夏洛特:“…………”
這種問題,真的適合問一位小姐嗎?
而且拉燈之後會發生什麼,這不是眾所周知的嗎?
蘭斯見她表情異常,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沒、沒有關係。”夏洛特說。
她震驚地發現,蘭斯竟毫無取笑或揶揄她的意思,那個問題完全是認真的。
蘭斯誠懇道:“夏洛特小姐,您非常博學多才。我從書中學習到了很多知識,作為感謝,我可以為您做一件不傷害殿下利益的事。”
“不必了,舉手之勞。”夏洛特連忙道。
蘭斯微笑告退:“希望我沒打擾到您。我還需要去服侍殿下,晚安。”
直到他離開,夏洛特臉上的紅暈還沒褪下——不是為蘭斯的風度翩翩而折服,而是為蘭斯和小王子的甜美愛情而折服。
她沒見過蘭斯時所創作的那位“男仆”:彬彬有禮、溫柔多情、腹黑、霸道,為了奪權不擇手段,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一個充滿魅力的渣男。
而這一對現實主仆中的“男仆”,卻意外的很單純?
“空無一物的白紙逐漸染上了主人的色彩,直到那色彩生長得太過穠麗,顛覆了曾經執筆的主人,將他席卷淹沒……”
夏洛特職業病發作,一邊悠悠念著,一邊向自己的客臥走去。
*
與此同時,主臥裡,路加推門發現蘭斯竟沒有在房間裡等待他,不由心中埋怨了幾聲。
他踢掉鞋子,和衣仰倒在大床上,打開了夏洛特遞給他的長詩稿紙。
在接觸到那些字跡的一瞬間,路加猛地呆住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字跡。
而紙稿上的字跡——夏洛特的字跡——和他在現代讀過的羊皮卷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夏洛特行文風格中的熟悉感有了解答。
——因為路加在現代讀過的、有關這段曆史的羊皮卷,就出自夏洛特之手。
一股未知的恐懼襲擊了路加。
作者有話要說:蘭斯:夏洛特小姐真博學多才。(真誠)
夏洛特: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