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自此,流民們就開始了每日領藥領粥的生活。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海帶湯真有那麼快的療效,一日一碗喝下去,沒過幾天就有流民覺得自己喉頭的腫脹下去了些。

幾個流民對坐著互相幫忙看,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但自從得了這腫脹的毛病,流民都有個呼吸不暢和吞咽不易的毛病,幾碗藥一喝下去,喉頭的哽塊似乎消了點,呼吸也不那麼費勁兒了。

早起領一碗鮮美的藥喝了,再排隊領上一碗雜糧粥,稀是稀了點,好歹能填肚子,不用餓死了,雖然還是苦,這日子也有了些盼頭,至少不是純然的絕望了。

這時再有人鼓動流民衝城,就不大鼓得動了,畢竟衝城,一開始為的也就是個活命而已。

如今衝城……等等,為啥要衝城?

俺們衝進去也是為了一碗藥一口飯,還得拿命去拚,現在安安分分在牆根下躺著就能領藥領飯的,有活著的日子誰不想活還想死是咋的?

啥你說那藥沒效果?

先不說效果俺們已經親身體會到了,就說這是藥,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俺們脖子腫那麼厲害,難道喝上三兩天藥就痊愈了?

可沒敢有過這種想頭呢!

再說了,就算不能治好,那藥好歹有滋有味啊,當個湯潤潤喉嚨解解饞也是好的,樹皮啃沒的日子都經曆過了,有這麼美的藥喝還不知足?

啥啥,你說城裡的隻肯給稀粥,不給一口乾飯吃,明擺著就是吊著俺們,不想讓俺們有力氣?

天老爺啊,說句難聽的,誰家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是?

俺們不是這城裡的居民,是遭了災沒了戶籍的流民,去哪兒都受歧視遭驅趕,難得來了這州府肯給口飯吃不至於餓死,已經是知州的善舉了,當官的完全可以不管俺們,這一路不都是這樣?

現如今白吃了人家的飯和藥,還要反咬一口說不給俺們吃香的喝辣的,隻給喝稀的不給吃乾的,這種事豬狗不如才乾呢!

你不要臉你去鬨,俺們要臉俺們不去。

這麼著,那混在流民堆裡慫恿的幾個人搞不起來事情,就背地裡預備著弄點什麼藥粉之類的悄悄灑在流民的粥裡,先毒死幾個,看這些軟骨頭的流民還敢不敢吃了。

這幾人以為自己混在流民堆裡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差距大著呢,先前亂糟糟的大家混成一鍋粥看不出來,現在流民聽話了,好管理的,這幾個人的不同立刻顯出來了,流民都是麵黃肌瘦,渾身上下就剩骨架裹層皮了,這幾人卻膀大腰圓,哪怕穿著破衣爛衫也擋不住那臂膀和大腿上鼓鼓的腱子肉。

流民沒吃沒喝,身上的肌肉早就大量流失了,就算有那等身體壯一點的,也不可能是這個樣兒啊,誰看了會覺得他們是流民呢,他們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到位呢。

這幾人哪裡躲得過葉崢一雙眼,專門讓人盯著呢,而且是重點盯梢對象。

其中一個人混在隊伍裡,假裝領粥的時候想要下毒,自以為信心滿滿,誰知剛衝著大鍋一伸手,旁邊防備著的差役立馬拿住他,直接抓了個現行。

那人被抓的時候還嚷嚷呢:“你乾嘛,我就領個粥喝,你不想給我們流民喝粥就算了,難道還要打人?”

這人同夥趁機起哄:“官差打人,打我們流民啦!”

“他們根本不是誠心想給我們吃喝,就是麻痹人心,想趁機安個罪名好弄死我們,這狐狸尾巴可算是漏出來了!”

流民裡有那不明真相的,聽了自然一陣嘩然,又瞧著差役凶狠,這心裡不免暗自嘀咕起來,莫非真是這麼回事,讓我們麻痹大意了,好安個罪名逐個降服?

然而那幾個差役早就被葉崢細細叮囑過,怎麼說,怎麼做,怎麼服眾,都教過練過,連被抓的人有可能說些什麼狡辯之詞都和他們提前說了。

此刻見這使壞的倒打一耙也不急,而是一把把那人拖出人堆,好叫所有流民都看見他,等流民們都看清這人之後,另一個差役見機往他伸長的手臂敲了一刀把,正好敲中那人臂上的麻筋,那人手臂一陣鑽心,攥緊的手掌不由自主落空,手上掉出一把米粒大小的褐色藥丸來,灑在了地上。

瞧見藥丸的時候,差役們一陣後怕,這藥丸顏色和雜糧相近,若不是按照葉郎君的盯得緊,叫他把東西灑進鍋子裡,打粥的人是真有可能注意不到,當成雜糧一鍋攪了的,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倒黴事,不用猜就知道。

就算最後暴動的流民被鎮壓了,他們幾個負責現場秩序的差役也躲不過罰,葉郎君的舉動可算是救了他們身家性命啊!

一個差役板了臉故意大聲問被抓的人:“你這手裡藏著什麼東西要往鍋裡丟?”

那人還在死撐:“我,我能有什麼東西,不過是餓極偷了一把雜糧罷了,難道為著一把雜糧,你就要弄死我?”

餓極了偷一把糧,這對流民來說,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當即就有流民共情了,還有幾個年紀大的幫他說話:“這……官爺,要不饒他這一回吧。”

“是啊是啊,也是餓得沒法子了。”

“要不是餓怕了,誰願意偷這一把糧食啊。”

那差役惡狠狠哼了一聲,大聲道:“若真是偷了一把糧食,這事倒好辦了,隻按鬨事處理,不再給他們舍粥就是了,哼,隻是此人三番兩次鼓動人心,咱哥幾個盯他很久了,今天算是露出馬腳被我逮住了!馬二,去把那隻雞牽來。”

這差役一說,叫馬二的差役就從城門的兵士那裡接過一隻雞。

馬二把雞放在地上,也哼了一聲:“老丈的好心可彆用錯了地方,到時自己倒了黴,還不知是怎麼死的!”

“今兒我就讓大家夥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那雞一放到地上,就伸長脖子去啄地上的黑粒粒吃。

大部分流民們不知差役此舉是何意思,卻有少數幾個變了臉色。

就見那雞剛啄了幾口,好端端就身子一歪,翅膀撐地,沒過一會,那雞嘴一張一合,竟滴滴塔塔嘔出黑血來,很快就白眼一翻,倒地死去。

“嘩——”流民又一陣嘩然。

“死——死了?”

“這,難道是他要下毒,毒死我們,差爺反而救了我們?”

流民們驚呆了,尤其是剛剛幫忙說話的幾個,此刻明白過來,恨不得啪啪扇自己兩耳光,叫你多嘴,叫你糊塗,都流落成流民了還沒吃夠教訓嗎,非管不住這張破嘴。

那人的同夥見暴露了,見勢不妙想溜,早就被差役盯著呢,跑得掉就怪了!

他們一動,差役這邊抽刀就動了。

還有剛才認為大家是一夥想要偏幫他們的流民主動衝上前去,把他們團團圍住,立功般喊:“差爺,我們拿住這幾個壞蛋了!”

差役用力把人拘住,按在地上臉抬高,照著葉崢的吩咐問其他流民:“你們仔細看看,這幾人可是你們鄉裡的的人,若不是,他們是何時與你們一道同行過來?途中可有你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這些流民雖不能說來自同一塊地方,但大致也是差不多區域的人,這時看著這幾張臉,稍微回憶一下,就把平時覺得不對的地方說出來了。

“幾位官爺,我想起來了,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的,是半途加入的!”

“對,他們幾個並不會說我們本地話,倒是會說官話。”

有一個婦人也恨恨道:“那天下毒的這個,還叫俺把娃推出去,最好撞在城門口差爺的刀柄上受個傷,好叫賠償我們呢,呸,俺可是親娘,又不是那等狠毒後娘,哪乾得出這種事來!那時候俺就知道他不是個好的,但俺也不敢說。”

“吳嫂子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裡頭有一個也和我說過,這城裡的都是吃人的狗官,叫俺跟他一起上,和差役拚了這條命去。可那天明明俺上了,他們幾個倒退了,現在一想,竟然是想拿俺當槍使呢!”

流民們也不是完全的傻,此刻聚眾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幾個人平時形跡可疑的地方全說了出來。

末了還求饒,生怕差役把此事回稟城內,知州寒了心,不給他們藥物飯食了。

“差爺容稟,俺們雖是流民,但也不是暴民呐,都是為了口吃的,為了活命。”

“就是,俺們和這樣下毒害人,推人擋刀的壞胚子可不是一夥的,請差爺回報知州老爺,請老爺明察啊!”

幾個差役一聽,互相挑眉對視一眼,果真叫葉郎君全猜中了。

其中一個差役安慰流民:“放心,我們隻抓鬨事的,你們安安分分,自然和你們無關,不過,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之後若有其他人無事生非,或者故意慫恿些什麼,你們必須和我們彙報,不然,彆說知州和主簿要寒了心,連我等辦差的,也要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