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2 / 2)

“有的。”

“那為什麼沒歇中覺啊?”

這問題不好回答,總不好說沒人製服他倆就小調皮鬼吧?

兄弟倆對了個眼色,還得是安兒腦子活絡,脫口而出:“想爹爹們想的!”

葉崢和雲清挑了挑眉,虧得能想出這理由來,真夠萬能的。

成吧,算你倆機靈,放過一馬了。

巡視完鄉裡回來的第三天,葉崢就發了信給下頭各郡縣郡丞和縣令,召集來州府說有事商議。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知州還沒上任就和郡王鬨出偌大動靜,還斬了一個縣令,充分說明這葉知州不是個軟麵團好糊弄的,郡丞縣令們接了通知,自然是兩股戰戰應召而來。

到了州府衙門,差役領著,大人們團團坐了一花廳,剩下便是等著葉大人出現,看有什麼指教。

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

這些大人們一路舟車勞頓,又因要見新上官,身上都是著全套官服,悶在不透風花廳裡,配著雁雲州九月裡的天氣,那真是汗出如漿,剛來時還礙於形象端著坐著,很快就受不住挨在座椅上歪七扭八。

涉林縣令摘下管帽扇風,問和他有點交情的蟠龍郡郡丞:“你說這葉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大老遠巴巴把我們招了來,也不說乾什麼,光晾著我們。”

蟠龍郡丞是個老成持重的中年人,考上同進士次年就被分到蟠龍郡,如此一眨眼也有小二十年了,如無意外那基本就是在蟠龍郡老死的,故也把蟠龍郡當了大半個家鄉,他朝涉林縣令搖搖頭,示意不要隨意談論上峰,尤其是摸不著頭腦的此刻。

但隔壁的寶豐郡郡丞卻也忍不住了,搭話道:“可不是麼,要我等也犯了大邑縣令那罪名,便是把我銬起來遊街示眾我也不叫屈,但我自認將寶豐郡治理得還算有方,三縣兩郡都是拔尖的,憑什麼這麼晾著我。”

此言一出,永年縣縣令先看他一眼,其餘蟠龍郡丞、涉林縣令也都朝他看去。

那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寶豐郡寶豐郡,顧名思義,就知道這乃是雁雲州三縣兩郡裡難得的物華天寶之地,也是曆任知州心頭上的地方,若哪年知州要向朝裡進貢些什麼了,那進貢之物基本都出自寶豐縣,舉個例子那屏風大的血珊瑚,拳頭大的龍眼珠,因寶豐縣一角靠著片白沙灘,每年給朝廷提供的海鹽就占當地稅收的二分之一,誰還不知寶豐縣富裕了?

可富裕歸富裕,也不過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占著地利之便,誰來當這個寶豐郡丞都一樣,和老小子你有啥關係,那海是你挖掘的還是那樹是你種植的還是那密林裡的產出是你播種下的?

你也就是運氣好,給你放到了寶豐,我們就是運氣不好,給輪到了涉林/蟠龍/永年。

現在你當著我們麵這麼說話,你清高,你了不起嘍?

寶豐郡丞也自知失言,閉上嘴想喝口茶掩飾,手習慣性往那桌案上一伸,端了個空,這才想起就剛進來那一會差役給一人上了盞茶,當時渴得厲害一下就給喝空,直到現在過去得有個把時辰了,還沒人來添第二回茶呢。

寶豐郡丞當即忍不了了,氣哼哼:“再怎麼我們也是朝廷命官吧,晾著我們就算了連盞茶都不給上,是要活活把大家渴死嗎?”

永年縣令趁機反擊:“周大人,少說句話就不渴嘍。”

周大人:“……”

……不和你窮山惡水的刁客計較。

又過去大約半個時辰,不說周大人,其他大人也都渴得不行了,焦急站起來到花廳邊張望,還有和差役打聽葉大人什麼時候來的。

差役一張萬年不變木頭臉,回的也是同一句:“大人說了,叫諸位大人在此等候。”

書房裡,葉崢埋頭在自己的計劃書中,今日他靈感充足,補充了好些東西。

李淼和王師爺扒著門縫探看了一回又一回。

王師爺擦擦汗和李淼說:“這麼下去不成吧,他們都乾坐著好久了,要不你去催一下葉大人?”

李淼斜睨師爺:“你咋不進去催尼?”

師爺諂笑:“這葉大人瞧著年輕,行事卻自有成算,下官哪敢呐?”

“從前和萬大人也沒見你說不敢啊?”

“那萬大人是萬大人,葉大人是葉大人,不同的嘛。”

二人扒在門口嘀嘀咕咕,葉崢終於聽見動靜看過去:“小李小王,你倆在門口乾啥,有話進來說。”

李淼王師爺被點名,這才你推我我捅你地進來了。

葉崢頭也不抬:“什麼事?”

李淼終於鼓起勇氣:“那啥,葉大人,花廳那邊也久等了,您這裡若忙完一陣,不如過去瞧瞧就當散散心了?”

“花廳什麼花——哎喲,這事兒鬨的,我竟給忘了!”

葉崢趕緊放下筆站起來。

一邊整理官服一邊埋怨:“小李小王,我是忙忘了,你倆記得的也不提醒我。”

我們這不是以為您故意晾著他們嗎,哪曉得您是忙忘了!

不過對上峰自然不好這樣說,李淼和師爺低頭認錯:“是是是,下官一開始也忘了,後頭想起來瞧見大人您在奮筆疾書,也不好打擾不是,都是下官們的不是。”

葉崢搖搖頭:“此事不怪你們,怪我自己。”

又問:“花廳那邊怎樣,是不是都等急了?”

“倒沒有等急,隻是天氣悶熱,那差役沒有大人的命令也不敢放這些郡丞縣令們出來亂跑,估計是熱著是有的。”

熱著了啊。

葉崢束上腰帶,他貪涼也把官服給脫了,此刻正式見客不好潦草著,更不好給人留一個馬大哈的印象,就算忘了也不能真讓人當忘了,得往故意裡說。

葉崢朝李淼招手:“小李你過來。”

李淼恭敬湊近,葉崢便和他這樣那樣一吩咐,李淼點點頭:“那下官先去了!”

葉崢說:“去吧,我收拾好冊子就來。”

日頭高懸,花廳氣溫越來越高,幾位大人都要熱昏古七了,這時候,誰也沒力氣琢磨葉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想著知州大人快點出現吧,人不出現茶水出現也成啊!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有了點動靜。

花廳大門終於開了,一隊差役手裡捧著東西進來,隨著他們走到花廳四角放好東西,屋子裡忽然有了些許清涼。

仿佛一陣涼風拂過心頭,郡丞縣令們精神一振。

差役們中的一些,收走大人們案幾上喝乾的茶水,重新放置了茶杯,從大肚壺裡倒出紅亮液體注入杯中。

實在是渴著了,寶豐郡丞周大人捧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裡灌,都能清晰聽到自己喉頭咕咚的聲音,那茶酸甜開胃清涼冰爽,竟然是冰的!

“請小兄弟再給倒一杯,勞煩了。”

差役又給倒一杯,周大人捧起又是一飲而儘,渴冒煙的時候來一碗冰涼涼的消暑飲料,爽啊!

“大人,可還要一杯?”差役見他喝完,貼心問,同剛才守在門邊不讓他們出去一步的樣子,簡直如同換了個人。

周大人剛點了個頭,馬上又是滿滿一杯注入。

接著差役將這大肚壺留在案幾上,自己欠身告退了。

其餘大人的樣子也和周大人一般無二。

差役走了,大人們又活過來了。

涉林縣令起身去四角看了,神神秘秘道:“你們瞧,這是冰不是?”

寶豐郡丞也摸著那大肚壺,肯定道:“觸手清涼,是冰。”

涉林縣令抱著屋簷冰盆,不知怎的就悲從中來,哀哀道:“十六年了,自我離家到了雁雲州,都十六年沒見過雪和冰了,這破地方,真是!”

永年縣令輕咳一聲:“老付啊,你說這話的時候隻說你們涉林就行了,也可以說寶豐,不要帶上雁雲州,我們永年也是雁雲州,永年是下雪的,不僅下雪,冬日那山上還冰封呢,要不今冬請你去我們永年遊玩遊玩,也賞賞冰雪?”

涉林縣令:“我說你有必要這麼杠精嘛,老夫不過是表達思鄉之情,思鄉你懂?而且這是哪兒,四季如春的雁雲城,不是你們永年,哪兒來的冰,你說說哪來的冰!”

“老付說的也不錯,”蟠龍郡丞打了個圓場,“雁雲城有冰倒真是挺奇特的,莫非這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手裡頭有製冰的法子?”

“那就厲害了。”

還沒討論出個一二三來。

先前出去的差役又來了,手裡捧著毛巾水盆,說請諸位大人梳洗一下。

幾位郡丞縣令互相看看,剛才那陣熱成鬼,各個臉上不是汗水就是出油,洗一洗的確舒服些,這知州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方才把他們晾著不理,這會子又這麼周到起來。

寶豐郡丞伸手進水盆撩一把清涼井水,正準備往臉上潑,那差役又開口了:“大人請使用香皂。”

周大人被他一提醒才注意到那銅盆邊還擺著巴掌大小的一塊東西,拿起來在手上搓搓,搓出許多泡沫來,笑道:“這可是皂莢做的不是?倒是比尋常皂莢泡沫多,洗得也乾淨。”

差役老實回答:“這都是我們知州吩咐的,小的也不清楚。”

洗完手臉清水涮過,坐回椅子上再喝一口冰涼酸梅飲,這時候就舒坦了。

差役們端了臟水出去潑,卻沒帶走香皂,於是幾位大人好奇心上來,又圍著香皂一頓說。

有猜是皂莢做的,有猜是新的豆粉,也有說是除了臭味的胰子的,誰也說服不了誰。

正說得熱鬨呢,葉崢帶著李淼和師爺走進來:“喲,諸位大人聊著呢?倒是我不該來,擾了大家的談性了。”

四位郡丞縣令不認識葉崢,但認識李淼,李淼畢恭畢敬跟著,說話的必然就是新上任的葉知州了!

當即整整官袍,嚴肅臉色,說下官們給葉大人行禮了。

葉崢嘴上說不用多禮,坦然受了。

葉崢在上首坐了,讓大人們也坐,又道惱說自己忙昏了頭,竟忘了時辰,勞大人們久等,實在不好意思。

幾人被他這麼一通晾著,又一頓招呼,就類似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哪裡會真當知州是忘了,必定是故意這麼做的,為了叫我等服帖的手段罷了。

又忙起身:“葉大人公務繁忙,是我們沒眼色來早了,還累得葉大人得放下公事招呼我等,實在慚愧。”雲雲。

漂亮話誰不會說。

葉崢揮手讓大家坐著說話不用多禮。

一番寒暄過後,葉崢看看天色說:“瞧著天也不早了,大人們想必也餓了,不如先隨我用個便飯,有什麼事情咱們邊吃邊說。”

四個大人裡兩個沒吃朝食就來了,早就腹內鳴鼓,說起吃飯那眼睛都亮起來,不顧另二位還在推脫,一口應承下來:“那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葉崢笑笑,起身移步飯廳。

葉崢帶著李淼王師爺,另四位縣令大人,沒弄什麼京城流行的分餐製,七個人鬆鬆坐了一桌子。

接著就是上菜。

葉大人請的席,菜不說精致,隻能說管飽,也沒有嬌仆美婢侍候,更沒有絲竹管弦佐餐,上菜的都是硬邦邦的糙爺們差役。

葉崢作為東道主主動站起敬酒:“諸位遠道而來,敬大家一杯水酒,我先乾為敬。”

“好!”

“大人豪氣。”

舉杯也是飲了。

葉崢又招呼他們:“吃菜吃菜。”

幾位縣令把視線朝席麵一看,除了幾樣雁雲州鮮蔬特產,倒有許多不認識的。

比如有一盤圓形的片狀物,還有一盤方方的條狀物,還有那大盆裡類似某種薯類的糊糊,還有一盤蒸芋艿一般但又不是芋艿的菜。

這些菜縣令們都沒見過,那筷子就有些猶豫。

葉崢微微一笑,率先夾了一筷子土豆片送入口中,又示意縣令們:“大家先吃,有話吃了再說。”

成吧,橫豎不會毒死我們,吃丫的,吃吃吃。

寶豐郡丞周大人跟著葉崢往那原片裡下了一筷子,送入口裡,嚼了兩下,就被那軟糯鮮香的口感給征服了。

又夾一筷子薯條,外脆裡嫩,還是好吃。

接下來,不用葉崢讓,他們自己的筷子就會往各個盆裡尋摸吃的了。

於是葉崢笑眯眯看著大家吃了紅燒土豆片又吃炸薯條,吃了炸薯條又吃酸辣土豆絲,吃了酸辣土豆絲,那大盆麻辣烤魚又上來了,烤魚裡烀著爛乎乎土豆快,吃得鹹了,喝一口酒,挖一勺土豆泥,又吃一片椒鹽薯片。

怎麼說呢,土豆做出來的美食,連後世嘴叼的現代人都拒絕不了,而且這一桌子土豆宴,葉崢也花了心思的,煎炸燉煮軟硬都有,專門讓人去家裡請來雲羅氏和草哥兒幫忙給整的。

還真不怕折服不了這些古人。

飯畢,又上了清涼可口酸梅飲。

這一頓飯吃下來,可謂是賓主儘歡。

飯後洗過手上了茶,葉崢問:“諸位大人吃得如何?”

四人都吃得滿足,誠心的。

葉崢又問:“桌上菜肴不是雁雲風味,可有不適口的?”

都說沒有,適口極了都好吃。

永年縣令年紀大了牙齒有點鬆脫,吃著桌上那烀在烤魚裡土豆塊和糊糊狀土豆泥,覺得對嘴裡牙齒特彆友好,不由多問了一句:“下官鬥膽問一句,請問葉大人,那魚湯裡軟糯的塊狀物是何菜肴?”

葉崢就等這一問呢,當即做出不經意樣子隨意說:“那個啊,那叫土豆。”

永年縣令把土豆二字複述一遍,點點頭又道:“還有一道美食,呈糊糊狀,嘿嘿不怕大人笑話,年紀大了牙口不成了。”

葉崢點點頭:“本官理解,你說的那道美食叫土豆。”

永年縣令:???

涉林縣令見他倆一問一答,也湊熱鬨和知州搭話:“葉大人,那炸得表皮酥脆裡頭暄軟的條狀食物,是何美食啊?”

葉崢看向涉林縣令,誠懇說:“林大人,那是土豆。”

涉林縣令:???

寶豐郡丞有了預感:“那圓圓的薄片,酥脆噴香的莫非也?”

葉崢笑著看向寶豐郡丞:“周大人,那是土豆。”

“那酸辣脆爽的細絲……”

“是土豆。”

“燒雞裡那略帶板栗味的醬色塊塊……”

“是土豆。”

“那和包穀粒一同蒸的長相略像甘薯的……”

“……乃是土豆。”

寶豐/涉林/蟠龍/永年幾位縣丞:“……”

葉知州,我們讀過書,你不要驢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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