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2 / 2)

“彆賣關子快說!”

毛土根哼了一聲又回想起當天那解恨場景——

那人似是料定了差役不敢打他,說話聲音也混不吝起來。

差役先是居高臨下瞧了他一眼,仿佛瞧垃圾似的,那聲音也冰冷,說為雁雲出力建設的那才是基層建設人員,你這個躲樹後頭睡覺的,不算!

又說:“中午沒你的飯,快滾!”

那人想了一早上,就想這頓飯食呢,一聽沒自己的份急了,動手就要去搶。

差役威脅揚了揚鞭,那人還梗著脖子呢:“你敢打我?知州大老爺饒不了你!”

那差役輕蔑一笑:“你真以為不動鞭子就治不了你了?”

說完幾個差役對視一眼,又跑過來兩個,叉起那人就往一旁拖。

差役都是牛高馬大的,那人又黑又矮又瘦,雙腳離了地還在叫囂:“知州大老爺說了不許打民夫,你們要拉我去哪,放開我,放開我!”

差役把他叉到一旁平地上,讓他紮起馬步,又在那人手臂下,腳邊,膝蓋前地上放了幾塊燒紅的木炭,褲腰後頭還吊著一兩塊,指著那人鼻子道:“哥兒幾個不抽你也不打你,就讓你紮個馬步不要動——哦你要動也可以,那木炭燙到哪兒可是你自個兒找的,那麼多雙眼睛瞧著呢,你可誣賴不了咱。”

說完說笑著去打飯了。

那人腳邊膝蓋前屁股後頭都是燒紅的木炭,不敢動又不敢站直,手也不敢放下來,那幾塊晃悠悠高溫的火炭就要燒到身上腿上,有過紮馬步經曆的人都知道,那膝蓋打彎不許直起來是多麼難受的滋味,沒練過的人彆說標準姿勢,就讓你不標準著保持一分鐘那也痛苦得要死,何況還有火炭威脅著。

沒一會兒那人就汗出如漿,身上抖得和篩糠似的。

嗅著空氣裡傳來的麻辣鮮香,還有人一聲聲的:“喲今兒不止土豆,還有肉片,兄弟們竟然有肉片啊,知州大老爺知道俺們建設辛苦給俺們改善夥食了!”

“不止肉片呢,還有米線,這桶裡頭雪白又粗一條條的可是米線?做這麼些米線,可得費不少白米吧,我都好幾年沒吃上一碗米線了,得放開肚皮嘗嘗。”

那打飯差役聽了搖搖頭:“啥眼神啊,你見過這麼粗這麼勁道的米線?這叫土豆粉,是知州老爺手底下作坊研製出來的,用的是土豆,比米線便宜好吃又管飽,知州老爺說天寒了,讓不要虧著你們,**辣來上一碗又暖身又飽肚子。”

想了想又說:“這裡是土豆粉,那邊清溝渠泡在冷水裡的聽說還有胡辣湯呢!放了貴重胡椒的,從水裡上來緊趕著喝上一碗渾身都冒熱汗,數九寒天也不冷。”

又有人問:“胡辣湯是啥,難道比俺們這裡麻辣湯還好吃?”

“俺是不信還有更好吃的了。”

“我也覺得,這是我出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能吃一輩子就好了,死了也甘願。”

空氣裡是濃鬱鮮香,吃飯的氣氛是熱火朝天,邊吃還要邊砸吧嘴說今天的肉和土豆粉是怎樣好吃怎樣從沒吃過,和同樣做工的胡侃幾句,運氣好還能和差爺說上話,打飯那頭溢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人紮著不成型馬步已經是氣喘如狗,骨頭縫裡像無數隻螞蟻在攀爬叮咬,嘴唇泛著乾裂的白,那心裡是一萬個後悔,求饒聲音也發著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大人,放了我吧。”

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隻聽一陣水聲,□□就洇出一片濕痕,散發出陣陣騷氣。

“你不是很狂嗎?”一個差役唏哩呼嚕吃就在附近吃東西,順帶盯著他,以免真把人燙出好歹。

見狀捧著碗嫌棄地退了退。

“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差爺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吧——”

“哼,你自己說要再偷懶怎麼辦?”

“再偷懶認打認罰,把小的吊起來打罰!”

“聽不見大聲點!”

“我不敢啦,我不敢了,若有再犯,差爺把小的吊起來打罰!”那人使出渾身最後一點勁力大喊出聲,那身子搖搖欲墜,幾乎就要一腳軟倒。

差役翻了個白眼:“狗賴玩意兒還真當治不了你了。”

把碗裡食物倒嘴裡,撇撇嘴,過來給他把身上吊著的火炭取了,聞到這人身上尿騷,嫌棄得直皺眉頭,緊趕著離了八步遠。

那人癩皮狗似的,濕著□□一下軟倒在地,肌肉一下子放鬆,疼得直抽搐,但聞著遠處香味,還是不依不饒往食物車那邊爬過去,可香死他了,他得弄點吃吃。

剛才喊的那一聲,那邊做活的都聽見了,毛土根那一組的人瞧著最是解氣,他不乾活他們組就少人乾活,其他人就要多乾一份,憑啥?

遭報應了也是活該。

有和這人打著同樣主意自己躲懶讓彆人多乾點的,此刻見到此人下場,那剛萌芽的念頭趕緊丟了,好險好險,差點自己也要倒黴了。

那打飯差役伴著臉:“說歸說吃歸吃,若有人跟他學,那保管你們落不了好。知州大老爺金貴讀書人,自然是待下仁慈,弄了這樣好飯好食給你們吃,把你們當個人,又叫不要苛待了,可咱兄弟幾個眼裡可是不揉沙子,誰要想不服了管來鬨,隻管鬨,瞧著可有你們好果子吃!”

“知州老爺仁慈,俺們雖是泥腿子,心裡也記得好!”

“吃了這樣好飯食還要偷懶耍滑,彆說差爺生氣,俺也瞧不下去!”

“這樣人品下等的卑劣東西,出去可彆說和俺們一同乾過活,丟不起這個人。”

那人好不容易抽抽著腿挪過來了,卻見所有人對著他那眼裡都是冒火,一副看垃圾的樣子。

打飯差役捂著鼻子把大桶敲得咣咣響:“滾滾滾,我這裡飯食隻給賣力乾活的吃,你不配!”

其他人也投以唾棄目光:“臭死了,快走快走,彆臟了俺們吃飯的地!”

那人跑哪兒都被嫌棄,又討不到飯食,隻得灰溜溜的跑去土坡後邊。

吃過飯歇過一陣,毛土根拿起耙子重新開始乾活的時候,就見那人不知從那個角落冒出來,也拿起鎬頭開始挖,瞧見毛土根看他,那臉上帶著訕訕,手上卻是賣著力氣了。

這天一直到晚上,所有人都是拚命乾活,再也沒人敢躲懶了。

“該!”梅娘聽得痛快,“就得這樣治他。”可惜她爹不懂這個道理,讓她受了那許多委屈。

毛阿婆也說:“知州大老爺是金貴人,眼裡聽著瞧著的都是好話笑臉,自然覺得下頭的人都是好的,卻不知也有那壞的惡的,惡人須得惡人治罷了。”

毛土根點點頭:“娘說得對。”

梅娘又聽得饞:“這飯食竟然如此好吃,怪不得你都吃胖了。”

毛土根握著媳婦手:“我是有心帶些給你和娘嘗嘗,但是差爺說了,放開肚子吃到飽可以,便是大肚漢把一桶吃了都成,但想弄了帶走,一口都不成的。”

梅娘理解點頭:“你在外沒有受苦,我和娘比吃了多少好東西都高興。”

毛阿婆也說:“放心吧,我和你媳婦在家也沒虧著,是頓頓都吃得飽,我們知足了。”

梅娘記性好,還記得開始話題:“你不是要說跑馬車緣故,聽你說了這半天,儘說那好吃的了。”

毛土根一聽就笑:“媳婦你彆急,我這不是要說了嗎,你可記得先前我說吃著勁道彈牙的土豆粉,泡在湯汁裡嗦一口,真叫個絕!”

“差爺們給了準信,說知州大老爺說了,等俺們這土豆大豐收,就將那製土豆粉的方子教下來,到時候俺們在家種土豆製了那土豆粉送去縣城,零賣也成,集中賣到回收點也成,知州老爺說要把俺們的土豆粉賣到全大啟呢,到時候那錢財可不就源源不斷湧過來,可不就改了俺們這祖祖輩輩受窮的命了!”

“等咱家有了錢,就用馬車運了土豆粉送到縣城,可不就在俺村到縣城的道路上跑起來了?”

“若咱有了錢,媳婦,彆人有的沉甸甸鐲子俺也給你買!”

“娘,等咱有了錢,那縣城老太太有的亮堂堂銀簪子,俺也給你買!”

“家裡還要買牛,買馬,買那最上等的精白米,不用等過年,想咋做了吃咋吃!”

明明是沒影兒的事兒,一家子眼前卻浮現出那牲口滿棚,精米滿倉的景象。

毛阿婆那眼淚是唰唰往下流,沒錢的日子實在是太苦啦。

梅娘也濕了眼眶說:“相公,若有了錢,我還想送豬娃去念書。”

那雁雲州的知州老爺是讀書人,才能想出那麼多讓窮苦人活命賺錢的方子,她豬娃若讀了書,不用多,能趕上萬分之一,她就心滿意足了。

一家三口吃了東西,熱絡說過一場,又暢享過一場,洗完睡在床上,梅娘那臉上都還是笑著的。

她依偎在男人胸膛上,卻聽男人說:“家裡勞煩你再照顧幾天,等臘月二十九我回來,咱好好過個年。”

梅娘抬起頭驚愕:“這都二十六了,你咋還要出去?”

“不去不成,所有人都加緊趕著工呢,就盼望著那道路快點修好,你男人也有一份責任在裡頭,再說了,知州大人有令,說是今年勞煩著我們乾到年底了,二十九回來還給發過年東西呢!”

梅娘聽著男人聲音,是充滿著主動和乾勁的,那音調裡都透著昂揚,尤其是說起知州大人,更是崇拜得不得了,簡直像說著神似的。

毛土根又說:“放心吧,如今不比往年了,我出去是吃得好睡得好,回來我都胖了你也瞧著的,哦對了,最要緊的忘了和你說,先前我們在鄰村那頭修鄰村的路,不過最近已經修到俺們村附近了,離著家是近的,所以我今兒才能回來一趟,差爺說了隻要願意兩地跑又不誤了乾活時辰,晚上回家歇了也成。”

“早點睡吧,明日四更我就得起了,這是和差爺請了一天假,我誤了時辰組裡其他人就要多乾活,咱是光榮的基層建設人員,不乾那種占便宜事兒……”

嘮嘮叨叨,又打了哈欠,睡過去了。

梅娘這黑暗裡眼睛一亮,完全地高興起來。

能天天夜裡回來,還能吃好喝好,還發東西,更重要的是男人如此有精氣神,眼裡都是希望,她多照顧兩天家裡算個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