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1 / 2)

雁雲州本地大商行的幾位負責人終於得了準信,被允許進入郡王府拜見王爺。

郡王府會客廳。

領頭的自然是寶豐郡海商張海潮,其次是涉林商行的束永富,還有南北行貨貿易的鄭同和。

其中張和束家旗下商號都是本地耕耘上百年的老字號,鄭同和是這十幾年發起來的,但他家裡和張家束家都有姻親關係,所以靠著二位的提拔,也是一裡一裡起來,在三人中腦子靈,心思活,但話語權不如前麵兩個。

王爺還沒來。

張海潮端起杯子呷了口茶。

鄭同和有點坐不住:“我們遞了那麼多帖子,王爺都是隻看不回,今日怎麼忽然就同意見我們了呢?”

束永富也在喝茶,說:“老鄭啊,王爺願意見我們是好事,你稍安勿躁。”

鄭同和:“我也知道,咱這麼多東西送進來,不就是想求王爺句準話嗎?自古官是官商是商,官衙那位倒好,撈過界了,再說就算真等著想撈錢,那也該巧立名目遮掩下,哪有這樣不按理出牌的,前陣子那棕櫚皂你們見過沒有,我是見過的,比那澡豆和胰子好用一千倍,這樣的東西就這樣發給底下泥腿子用了?有人說這位知州老爺是關心民生,可我咋這麼不相信呢?世界上還有這樣把好東西一分不花發給老百姓用的官?所以我回去琢磨了幾天幾夜,你們猜我琢磨出什麼來了?”

束永富:“什麼?”

鄭同和哼了一聲:“我尋思著,他這樣做必有所圖,無非就是瞧著我等孝敬王爺,把他晾了起來,是成心讓我們知道厲害呢?無非是想說,他有那製作棕櫚皂的方子,大家用了都說好,是奇貨可居,等著我們拿出東西來打動呢。”

鄭同和:“可是你們說說,他剛來的時候,我們幾個也不是沒有燒過灶,拜過碼頭的,他給我們送去的東西帖子一次次原封不動又給退回來算怎麼回事呢?就算嫌少,也該給個提醒,不該做得這樣絕,就連王爺也沒有這樣對待我等,莫非他比王爺還厲害了?”

“現在我算是知道了,人家是手裡有方心裡不慌,有恃無恐著呢。”

“先是不讓民夫去我們的工坊裡勞作,又搞出修什麼勞什子路,又給民夫發這個,發那個——我倒是好笑呢,就算這些苦哈哈泥腿子種了土豆吃飽肚子,難道還能壓榨出幾兩油水來不成?”

張海潮輕咳一聲。

鄭同和馬上壓低音量,但還是忍不住要說:“凡此種種,隻有兩個可能,一則他是清官,割肉喂鷹貼給苦哈哈泥腿子的那種,寫在書話本子上的那種——可是你們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二則就是我說的那種,他仗著有王爺撐腰,仗著手頭有奇技淫巧,就等著把我等搜刮乾淨呢!”

張海潮和束永富也不信,在他們心裡,官和民的界限,那是涇渭分明的,古來自有作品寫過愛民如子的官員,可放現實裡誰見過?

愛民如子?

如果真有的話,可能是老子打兒子,打死不論的那個子吧。

但這裡到底是王爺府上,就算要說,那話也不好說得如此□□裸。

張海潮正打算讓他嘴上把門,就聽外頭喊:“雁雲郡王到——”

三人忙收斂神色,恭敬垂首。

雁雲郡王走進花廳,三位商行主跪地:“草民張海潮/束永富/鄭同和,拜見王爺!”

水恒為人寬厚,神情敦和,笑著擺擺手:“幾位不用多禮,請起吧。”

又吩咐下人:“給幾位大老板上好茶。”

“幾位在雁雲做的好生意,自是不缺好茶喝,也嘗嘗本王從北地帶來的茶。”

張海潮幾人等到現在,已是喝了一肚子水了,但王爺的麵子不能不給,隻好又舉起杯子開始喝。

喝得一肚子水飽,在束永富和鄭同和不斷的眼神示意下,張海潮放下杯子站起來:“王爺,草民們此次求見王爺,乃是有事相求——”

水恒這才抬頭看他一眼,又擺手:“坐下坐下,坐下說。”

張海潮隻好放了半個屁股在凳子上,一開口又是:“王爺——”

水恒微笑瞧著他:“嗯?有什麼話,張老板儘管說就是。”

張海潮想說的是,雁雲那位葉知州又是修各村通往縣城的道路,又是給村民發什麼棕櫚皂和土豆粉,聽說這葉知州在城郊弄了一處叫研究基地的東西,裡頭招了不少做工的,又是收那棕櫚果,又是收那市麵上各樣水果和各種鮮花,研製了不少好東西。

他們自然是遣人打探了,但那打探的人最多混進大門內,混到廚房,或者混入搗碎棕櫚果的粗淺活計,再往裡就不讓進了,各院子之間也有人阻攔,無事不許亂竄,倘或多走多問幾句,立馬有人警惕:“你是做工的,隻管老老實實做工就成,打聽這些乾什麼?”

再多問幾句,就拉到管事那裡,也不打也不罵,一天工資發給你,名字勾去,工作服上交,讓你明日不用來了。

三家派去的幾個人都遭遇了這種情況,末了還是什麼都沒有打聽出來,隻知道裡頭雖然規矩嚴格,但夥食待遇都不錯,還有給工人配備的洗澡間,每日吃得好,穿得好,管事也不隨意打罵,下了工洗得乾乾淨淨回去,多乾幾日,整個人精神麵貌都不同了。

但描述得再好,這些自家有工坊的老買賣人一聽,也知道不過就是條件好一點的工坊罷了。

這葉知州又是招人又是弄工坊,又是生產東西,又是修路,很明顯接下來是和商業有關的,卻把他們這三個本地最大的商賈頭子給完全擱置在一邊,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是他們給的不夠多?

還是想要全弄上自己的人?

如果是前者,自是有的談,但若是後者,不是他們吹,在雁雲州地界,他們三家和下頭各宗族勢力的可是同氣連枝的,若想撇開他們就把事情辦了,就算是知州大人,恐怕也不能輕易辦到,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不過當著雁雲郡王麵,自然不好這樣問,話還是得緩緩說的,於是張海潮開口,也不繞彎子了:“草民們此次前來,一是為了給王爺請安,祝王爺安好,再有,其實小的們也想討王爺個章程,請王爺示下,小的們可是有哪裡得罪了那位知州大人,若能得一明示,小的們便是死了到得底下,也不算做了那冤屈鬼。”

一開口就是滿腹委屈。

此言一出,水恒略挑了挑眉:“這,此話所從何來,你們怎麼會這麼想?”

張海潮話既已出,又瞧著雁雲郡王臉善,那話就順著說了下去:“譬如王爺您,天潢貴胄,如此尊貴,也願意接了帖子垂憐我等升鬥小民,但小人們給知州遞拜帖,卻是原封不動退回來了,若非厭惡小的們,又豈會這樣,小的們便是現在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哪裡得罪了知州大人呢?”

鄭同和也隨聲附和:“從前就聽說王爺雖威儀赫赫但最是愛民如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那葉知州的架子,竟比王爺還要大呢!”

“老鄭!”

“慎言!”

“定是我等哪裡做的不好,葉知州才對我等小懲大誡的。”

水恒端起水杯喝一口,掩去嘴角笑意。

竟被葉弟猜個正著,這些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自己告軟狀來的。

其實以水恒想法,這些人不理便不理了,但葉弟說,這些人在本地勢力盤根錯節,又自有商貿渠道,上至販售貨物去外地,下至去哪一戶人家收東西,要知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與其費力巴拉自己去建一套流通網絡,還得麵對這些人的明槍暗箭,不如借助這現成的。

此其一。

其二,自己和郡王一是朝廷命官,二是一地藩王,大張旗鼓行商貿之事,也惹人詬病,葉崢自己倒是無所謂,最要緊的是,於水恒名聲上不好聽。

之前葉崢是事忙,顧不上應付這些人,年內空了些,這場接見也是必要的,先前在北地,把南人說得何等蠻荒固執,南人為了維護家族,維護祖宗禮法,那是可以全村出動,命都可以不要的,任你再大官員到了南邊,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踞著,此話雖有一定偏見,卻也有些屬實。

所以南地當官,一向是和當地宗族鄉紳交好。

葉崢既不想費力去動這治理根基,自然也得有此一麵,先前不見是威,如今見了是恩,恩威並施之下,想必有什麼說法也更容易被接受些。

“原是這樣?”水恒點點頭,“本王明白了。”

“不過本王與商賈之事一竅不通,正好葉弟在本王府上做客,本王就做個中人,叫了他來你們見見,若有誤會,還是當麵解決的好。”

說完拍掌,對侍從說:“去請一下葉知州。”

又對三位說:“幾位略等一等,本王去更衣。”

三人自然恭敬說好。

人一走,三人對視,眼裡有著心虛,他們是來王爺說這葉知州壞話的,沒成想葉知州就在王爺府上,王爺待他言談間又些許親厚,直接叫了葉知州為葉弟,那麼他們這告狀行為,可還要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