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鵬清注意到二樓的俞沉, 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懂事。”
作為小輩,哪有來客人了縮在二樓的道理。
戴鵬清表麵上做得再平易近人,歸根到底, 還是自詡高人一等的傲慢。他對待彆人親和, 是為了自己的風度,卻絕不會允許彆人冒犯他。
躲著不見人這種小事,在他眼中自然也是“冒犯”。
蔣星正在柳恪的指導下打遊戲, 全神貫注,完全沒聽見戴鵬清的話。
俞沉目力耳力極佳,卻是聽見了。
他麵無表情地下樓,並不靠近會客廳,隻遠遠隔著喊了句“戴叔叔”。
戴鵬清喝了口茶, 可有可無地頷首。
直播間觀眾代入俞沉的視角, 已經尬到腳趾抓地了。
【SOS社恐星人安詳去世】
【救救我哦不,救救小俞!】
【對戴鵬清好感無了這什麼爹味(手動再見】
蔣星分神對俞沉抬眸一笑, “過來坐啊。”
柳恪拽了下他胳膊:“沒血了,快喝血包。”
“啊,”蔣星立刻低下頭, 笨拙地操作, “血包,血包在哪?”
“右上角。”柳恪笑得直捂肚子,環著蔣星的手幫他點了個血瓶, “看BOSS啊, 笨。”
俞沉默默低垂著頭,又回到宴會上那副喪家之犬的模樣。
小貓在他腳邊安靜地站著看他。俞沉眼中閃過一絲暗色。
隻要蔣星和“朋友們”待在一起,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分不出空來看俞沉了。
昨晚昏暗車內,滿目期待望著他的少年像是一場幻夢。
戴鵬清皺起眉, 神色不喜,“既然回來了,就挺起背,不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俞沉低聲應了,默默走到單人沙發坐下,垂首擺弄傭人送來的茶。
BOSS一道射線擊敗蔣星,他歎道:“又死了!你到底怎麼過的啊?”
柳恪憋著笑,貼得他更緊,一步步指引蔣星重開一局。
蔣星全身心投入遊戲中,沒注意柳恪過於逾越的動作。
俞沉輕晃茶杯。就算注意到了,憑這位小少爺的性格,估計不會意識到問題。
畢竟,都是他的“朋友”。
柳恪趁遊戲讀圖的間隙抬頭看了眼俞沉,露出個充滿挑釁的笑。
俞沉飛速挪開視線,像是不敢與他對視。
戴鵬清皺眉看著侄子與蔣星動作過分親密,茶杯不輕不重地放回桌麵,一聲脆響。
“彆湊那麼近,對眼睛不好。”戴鵬清冷下臉看著格外威嚴,對柳恪道:“坐沒坐像。”
蔣星乖巧笑說:“知道啦。”
他動了動肩膀,把柳恪推向一邊,“我自己來。”
柳恪在外頭再囂張,麵對自家扛大梁的舅舅卻像老鼠見了貓,再遺憾也隻能規規矩矩坐直身體。
他心裡憋著火,自然就隻能往俞沉身上發泄。
柳恪:“俞叔叔回來見過你嗎?”
俞頓不喜歡這個親兒子,柳恪這是往俞沉傷口上再捅一把刀。
俞沉頓了頓,“沒有。”
“也是,”柳恪悠然靠在沙發上,抬手把玩蔣星手機上墜著的小狗裝飾,“那話怎麼說的?珠玉在前。”
戴鵬清不插手小輩絆嘴,冷眼看著。他讓柳恪上門道歉,也是為了蔣星,不是俞沉。
不過俞沉是個廢物也好,他的蔣星不至於為這私生子頭疼。
俞沉頭低得更下去,麵對柳恪的攻擊毫無還手之力。
遊戲的BOSS就剩一絲血,蔣星馬上就能通關,他卻一下按滅屏幕,對柳恪皺眉道:“會不會說話?”
他聲音裡有了幾分怒意,但因為柳恪和他的親近關係又有所保留。
柳恪頭一回見蔣星發怒,頓覺新奇,可惜護著的卻是俞沉這個外人,下一秒心中不禁泛起怒意。
昨天也是,一條沒用的喪家野犬,有什麼好護的。
“好,我不說了。”柳恪抱臂冷笑道,“反正我說不說,流浪狗都是流浪狗……”
“柳恪!”蔣星站起來,眉頭緊皺著,嚴肅道:“他是我的兄弟。”
俞沉緊盯著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以及會客廳輝煌明亮的燈光。
果然,蔣星和他想象的一樣,喜歡“救”東西。
救一隻小貓是救,多一條狗也一樣。
小貓被驚到了,一下縮進沙發底下。
柳恪麵色有瞬間扭曲,剛要開口反擊,戴鵬清淡聲打斷:“夠了。”
“我是帶你來道歉的,不是惹麻煩。”戴鵬清放下茶杯,“道歉。”
說是道歉,這位年長者卻毫無歉意,甚至不看一眼需要道歉的對象。
柳恪攥得拳頭嘎嘎響,礙於戴鵬清威嚴,冷冷說了句:“抱歉。”
俞沉肩膀一抖,像是被嚇到了,慌張頷首。
本來也是走過場,戴鵬清沒給蔣星繼續說話的機會,給此事下了結語:“行了。”
蔣星抿著唇,明亮的黑眸裡跳動著怒火。
按身份來說,他沒辦法從戴鵬清手裡為俞沉討要道理。
蔣星卻道:“戴叔叔,道歉不是這麼個道理。”
戴鵬清似乎有些驚訝。
在他麵前永遠乖順的蔣星,竟然也會反駁自己?為了……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甚至不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兄弟”。
柳恪見俞沉抬頭,威脅一笑。似乎俞沉敢說一個不字,他立刻就上去給俞沉兩拳。
蔣星的反應,在俞沉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蔣星的性格決定他一定會站出來保護受害者。但俞沉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自己反駁戴鵬清。
直白單純,幼稚得可愛。
管家適時打斷凝滯氣氛:“戴先生,晚餐準備好了。”
戴鵬清起身牽過蔣星,柔聲道:“不說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