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裡見離開的第三天(三合一)(1 / 2)

高層的本部位置是隱蔽的,這理所當然。

他們有特製的結界守護,雖比不上天元大人守護高專的結界,但也能和禦三家的相媲美。

兼具保護與隱藏的功能,高層本部可以說是咒術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大概也是這個緣故,高層的老橘子們很少外出走動——得虧他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出防護圈就要有生命危險。

前提是,他們沒有惹到同等級的、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

五條悟隨意地把手臂肘搭在天台的欄杆上,身形漂浮在半空,他摘下了圓框墨鏡,蒼藍六眼中無喜無悲,天穹、白雲、川流不息的車輛,熙熙攘攘、如螞蟻般勤勤懇懇工作的密集人群,一一倒映在了那雙神明之眼裡。

六眼開始自行運轉起來,排除掉所有的多餘、駁雜的信息,剔除空氣之中殘留的斑點咒力,瞬息間將海量的信息灌輸到腦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分析、解構。

他立於天空之上,俯瞰眾生,仿佛能將全世界掌握於手中。

人最好不要站在太高的地方,因為那樣會讓你生出一種錯覺。

讓你以為你可以翻覆晝夜,掌控人間,恍若神明。

但人類怎可能觸及到神明的一角呢。

螻蟻到頭來還是螻蟻,不過是長久浸泡在權力的糖酒裡,混沌了雙眼,迷醉了認知。

羽毛般的眼睫倏地一顫,五條悟眼眸轉動間,鎖定了一個方位。

如他所料,那幫老橘子果然還如同老鼠般窩在自己的鼠洞裡,抱團取暖。

整個城市,沒有察覺到遺落在外的漏網之魚。

嗯,這挺好的。

省了他不少功夫。

五條悟輕輕呼出一口氣,他戴上了墨鏡,接著又如同破碎的海市蜃樓,漂浮於半空的白發少年眨眼便不見了身影。

高層本部,被他和裡見都稱為“爛橘子回收站”的地方。

五條悟的咒力憑空出現在此處,頓時讓一幫高層慌了神。

要知道,一般沒有點名傳喚的話,咒術師是不可獨自前往這裡的。

禦三家或許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他們攔不住,但屆於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維係,他們也不會好端端的找對方不痛快。

那麼五條悟呢?

他大概隻會說——“去他的條例,給老子滾”,然後一腳把大門踹開吧。

無法無天到人儘皆知,誰會願意觸這位煞神的黴頭?

白發少年的神情很是平靜,平靜到詭異的地步。

他眉毛都沒動一下,麵無表情地轟碎了高層會議廳的大門,他站在門口,身影逆光,但全身不斷攀升的咒力似乎加重了空氣的壓力,讓會議廳內的人呼吸都感到些許困難。

五條悟此刻的神態,像極了他孩童時期,被周圍人稱作“神子”的時候,眼中毫無波瀾,未見喜怒,正如高天原之上連一絲垂憐的目光也不屑投入凡間的神。

有人打破了這凝滯的氣氛,好像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咄咄逼人,並且在自己的領地上,底氣都加成了幾分。

老人麵沉如水,瞪視著這個不速之客。

“五條悟,你招呼都不打一聲,破門而入,這就是五條家的教養?”

不管這家夥發什麼瘋,二話不說先扣一頂帽子。

他們聽到白發少年輕微地嗤笑了一聲。

“你們是處心積慮得很啊。”

“像下水道的蛆蟲般隻會躲在角落裡暗暗窺伺彆人的東西,把一畝三分地的權力視為無上珍寶的井底之蛙,大樹腐爛的根部,滋生出的蛀蟲……”

五條悟開起嘲諷威力無人可當,這些養尊處優的高層何曾被人如此落了麵子,當即便有人麵上浮出怒意:“五條悟,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這裡可不是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能撒野的地方,現在認錯離開,我們還能看在五條家的麵子上,睜隻眼閉隻眼……”

五條悟懶得聽他們的廢話,他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眼神如刀,一個個紮在了這些老人的身上。

“五條裡見。”他說道。

也是這個姓名,讓高層忽地噤了聲。

白發少年聲音平淡地繼續道:“五條裡見,那女人的外派任務,是你們授意的吧?她的離開,也是你們算計好的嗎?”

裡見的名諱,對於這段時間的高層而言可謂如雷貫耳。

從樂岩寺的報告開始,第二雙六眼現世的衝擊,再到中藤家遭遇的毀滅性打擊……這一切都發生得太迅疾了,快到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高層不慌神是假的,尤其是中藤家被毫不留情地滅了族,彰顯了五條裡見的態度。

她絕對是厭惡高層的,和五條悟那小子一派。

不能再繼續讓她留在這裡。

但要說高層真的想對五條裡見做什麼,他們其實也是束手無策的,最多隻是把她調開,不讓她繼續和五條悟接觸罷了。

老人定了定心神,乾脆承認道:“是我們把五條裡見調離開的,那又如何?”

“祓除咒靈本就是咒術師的本職任務,任何一個人都不得拒絕吧。”

派發任務是他們的正當權力吧,這都要追究就離譜了。

五條悟低垂著頭,他注視著地板上蜿蜒的暗紋,聞言,少年發出了微不可聞的低聲輕笑。

裡見離開了,打著出差的幌子,徹徹底底把自己從這個世界抹消。

他想尋找都無從下手。

而現今高層也承認了,的確有他們從中作梗。

五條悟歪了下頭,“沒什麼。”

“我隻是在想,既然都承認了,那就好辦了。”

他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深,明明是淺色係的瞳孔,此時卻浮現了點點幽光,深邃如黑洞,能將人吞噬的瘋狂。

天色陡然異變。

方才還風和日麗的天刹那間掀起了黑壓壓的烏雲,滾滾雲浪顏色漸深,森然的氣息從四麵八方裹湧而來,呼嘯的狂風停滯了些許,接著猶如受到某種阻力,頃刻間朝著相反方向席卷,攜帶的塵土泥沙此時鋒利如刃,割在混凝土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以他的站立點為圓心,方圓萬裡內,正在膨脹的、尚未成形的、或是剛剛誕生的,所有的咒靈,都在一瞬間覆滅,祓除的那一刻身體都化作齏粉,碾碎豆腐一樣的輕而易舉。

五條悟早已習慣了在平日抑製自己的咒力。

沒辦法,他在剛剛出生那會兒,過於渾厚可怖的咒力幾度摧毀了五條家的宅子,即使是長大了,稍不留神還會傷到身旁的人。直到他十四、五歲的時候,才堪堪能完美控製住自己的咒力。

他無時無刻不在留意自己咒力的泄露,所以也沒心思注意他的咒力又增長了多少,這世界上也沒地方可以供他測試。

五條悟現在,懶得管那麼多了。

壓抑成自然的咒力終於打開了缺口,像是反彈一般洪水潰堤式地狂湧而出,高層引以為豪的結界被他寸寸崩碎,最後成了個七零八碎的蛋殼,而或許是風力的壓強作祟,隻聽沉重的一聲巨響,會議廳的大門被大力關緊,密不透風。

這一下,本就暗沉的光線被徹底阻隔,眼中視物,都蒙上了陰暗的灰色、

五條悟似是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手,他故意出聲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好啦,這下也關起門來了,我們就敞開了說吧?”

——還給我。

五條悟麵上笑意未褪,他捏了兩下手指關節,說道:“我們來做個遊戲怎麼樣?我問你們答,我來出題,你們隻能選擇回答或者棄權。裁判是我,規則我定,然後呢,我來判定你們回答的正確與否,怎麼樣?”

“對了,順便一提,棄權的人超過三個,你們中的人就要隨機死一個哦。”

——把她還給我。

他悠悠地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個問題,裡見被你們弄去了什麼地方?”

他們當然不可能如此坐以待斃。

無視了五條悟的話,有人試圖聯絡外界,也有人攔在五條悟身前,五六個人同時釋放咒術,想要控製住他。

隻求控製,至於能不能傷到他,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五條悟眼眸眨了眨,不滿地哼了一聲。

他抱怨般的哼聲,尾音還未消弭,這些人忽然便靜止不動了。

阻攔在他麵前的幾個咒術師,身體呈現一種極其恐怖的扭曲形態,像是被某種巨力強行壓在了腦袋上,體內血液四散迸濺出來,在空中漫出薄薄一層血霧,屍體失去了支撐,畸形地抽動幾下,倒在地麵不動了。

而試圖聯絡外界的咒術師,驚慌地發現他們失去了信號,就在他們徒勞無功、滿頭大汗地想要修複的時候,一道清脆的“哢嚓”聲響徹了眾人的耳際,他們看到這個人驚愕地張大了嘴,骨頭被不可見的手一根根掰開,痛呼還沒來得及發出,他的眼中失去了光澤。

仿若在拆解拚接的積木玩具,人體的各個關節被剝離,然後被丟在了地上,呈一片片的碎塊。

那是孩童在擺弄自己的玩具,單純的好奇心夾雜了最純淨的惡劣,把不喜歡的、反感的東西統統磨滅,這就是不成熟的“孩子”的做法。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場景赫得一時回不了神,還是五條悟的歎息喚回了他們的神誌。

“所以我說啊,乖乖配合我嘛。”

“好好遵守遊戲規則,誰都不許犯規哦。”

他的聲調是天真的,尾音還上挑了幾分,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任性。

“不要管那些犯規被淘汰的家夥了,我們繼續遊戲吧?”

任性又殘忍的神明伸出了他的手指,點了點最前方的那個老人,燦笑道:“從你開始吧?來,這才第一個問題呢,要好好珍惜機會啊。”

他在玩弄人命。

他也不會在乎他們是生是死。

不……也許對他而言,他們甚至稱不上“人類的生命”。又談何珍惜呢。

是玩具,都是這個少年童心爆發的玩具而已。

那老人的額角流下了一滴汗水,在見識過剛才的場麵後,他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們早已形成了一種習慣,就是他們總以為自己才是棋手,是可以肆意擺布他人的操盤手,其他人不過是他們的棋子和可以隨意丟棄的廢物。

一夕之間,境況反轉,當慣了棋手的他們頭一次切身體會到,被人玩弄於掌心卻無法反抗,究竟是怎樣的感受。

他有這個能力,他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以前他會“安分”,隻是他尚未被觸碰到底線,再加上他對他們毫無興趣,惰懶的性子作祟罷了。

老人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謹慎地說道:“你要問五條裡見的動向?我們已經說過了,任務派遣她去了海外——嗚呃!!”

那老人像是被什麼掐住了喉嚨,五條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短短幾秒間,老人的臉色便從白變紫,兩眼一翻,斷了氣。

“在騙我呢。”五條悟淡淡地掃了一眼屍體,“好吧,那麼規則再補加一條,說了假話的也去死,怎麼樣?”

“不……這不公平!”

終於有人耐不住恐懼,驚怒交加,歇斯底裡地吼道:“我們說的明明都是真話,你憑什麼,哪來的證據說我們在騙你!”

這是真的啊!他們就是單純地派了一個海外任務啊,為什麼五條悟會篤定他們在說謊,然後自顧自地就掐死了一個人?

五條悟嘴角一拉,興致缺缺地說道:“我說過了裁判是我嘛,我覺得你們在說假話啊。”

是的,就是毫無道理地,僅憑自己一廂情願和直覺,獨斷和偏見,去判定他們到底有沒有說謊。

也就是說,隻要他們沒有說出讓他滿意的“真話”,他就會繼續殺。

完全講不通,這家夥不聽人話。

那出聲質問的人卡了殼,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少年,喉嚨滾動,卻再也無力吐出一句話。

可是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信息可以透露了,他們確確實實就是派發了一個海外的任務而已啊!鬼知道為什麼五條悟就是覺得他們在說謊!

說真話會被殺,說假話,等稍後五條悟調查明晰了……又難逃一劫。

什麼叫進退維穀,這就是了。

這簡直,就像是古時代肆意妄為的暴君。

“行了,打斷的家夥太多了。”五條悟煩惱地揉了揉頭發,“要是再隨便插話,我可就不客氣了哦?我沒那麼多耐心和你們周旋。”

“嗯,那麼下一個,你來說吧。”

五條悟挑挑點點,又選中了一個隱在人群裡的高層老人,他笑嘻嘻地把人拽出來,說道:“你彆躲啊,過來陪我玩嘛。”

“沒關係,我今天特意空出了大把的時間,我們慢慢耗。”

那個高層已然感覺死神的鐮刀架在脖子上了,他盯著五條悟的雙眼,就像在直視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他啞著聲音說道:“老夫……這個任務不是老夫派發的,老夫也不清楚……”

“哦,你不知道啊。”五條悟麵露苦惱,他鬆開了拽著老人的衣領,“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我也不能強迫一個一無所知的人憑空吐露真相嘛。”

——哈?

其餘人頓時傻眼,這就放過了?說不知道就行,這麼好蒙混過關?

“不過,剛才算棄權哦。”五條悟眼珠滴溜溜地轉了過去,他“好心”提醒道,“棄權超過三個,每再棄權一次,我就會弄死一個人,你們把握好機會吧。”

人群中間頓時有人騷動起來。

人性就是如此,當他們發現自己無法反抗,隻能被動接受他的遊戲規則時,求生欲在驟然爆發的狀態下達到頂峰,此時,諸多的人類劣根性便暴露無遺。

一些人惡狠狠地怒視著先前說“不知道”的高層老人,是他平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

“說。”五條悟揚了揚下頜。

“如果先前棄權的人死掉了,那他用過的棄權機會能不能恢複?”

“誒,這個啊——”五條悟笑得眯了眼睛,他緩聲說道,“可以啊。”

或許,就在他說出“可以”這個詞彙的時候,事態的發展就亂了。

如同狼一般窺伺的陰狠目光,齊刷刷集中在剛剛被五條悟“赦免”的那人身上。

那個老人還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轉而就發現他成為了眾之矢的。

這家夥死了,棄權機會就會歸還。

那人的生命最後一秒,定格在絕望和驚恐之間,他的胸口被平白開了一個窟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可不是五條悟動的手。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出精彩的劇目,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真是、真該錄下來,帶給傑他們看看的,你們這種醜陋的樣子……”

要是裡見在的話,也一定會被逗笑吧。

啊,真可惜,真可惜。她走得還是太早了。

沒辦法,那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享受一下吧。

人們躁動的心平複下來後,沁入心脾的便是通到天靈蓋的冷寒。

這是在玩弄人性。

縱然他們能夠棄權又如何呢,花費了一次棄權機會的人定然會成為其他人的下一個目標,招惹到全員的仇恨。

這種壓力下,不可能會有人再敢棄權。

五條悟……他是故意的嗎?!

故意設置這樣一個擺設般的棄權機會,隻為了欣賞他們內訌的劇目?

這種不講道理的機製下,任性的獨.裁者隨心而為,他們像是被強行困在一場求生遊戲裡的玩家,在反複無常的規則裡露儘醜態。

他們的人命一個個消逝或成必然,五條悟隨時添規則打補丁,能鑽的漏洞愈來愈少,躺在地上、血泊中間的屍體愈來愈多,最後連空氣裡都彌漫著濃稠難聞的腥臭味。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大概削減了一半吧,五條悟終於唉歎一聲,放過了追問他們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死了這麼多人都不肯說啊……嗯,看來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說過……我們都,沒有說謊……”

“嗯,所以我確認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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