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兩秒, 一秒……
蘇銳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就仿佛麵前的男人, 揭露的不僅是那神秘的麵紗,更是……扣動著他全部的心血。
而就在那人把他那黑色的麵具向上移動, 把整張臉全部露出來之後, 蘇銳的眼眸不由自主的縮了縮。
他沒有想到, 自己看到的……竟然是一張被大火深度灼燒的臉龐。
那個人並不能說是醜。
從他那被扭曲的部分五官的剩餘地方, 能夠依稀描摹出原本俊美的相貌……隻是, 在那深紫色的疤痕覆蓋之下,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隻是這張麵容,他並不熟悉, 與他記憶裡的那一人, 完全對不上號。
蘇銳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
——……也是。
——整個巴德爾大陸之上, 站在最頂層的人, 不隻有他的父親這麼一個人, 總會還有一些掌控著極大的權勢與神秘力量的人。
——並且,那個男人一直都希望自己死去,如果說他真的發現了自己的行蹤的話,隨便派一個手下,追殺自己就好, 又何必溫情脈脈的站在自己的旁邊, 討要一口湯呢?
——畢竟對於那個人而言……自己隻是一個……“□□的孩子”。
男人微微笑了笑, 神情看上去極其的平靜,“我看上去是不是有些嚇人?”
他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龐,目光之中似乎是帶著些許深遠的情緒,就像是穿過了漫長的時空長河。
“不要害怕,小家夥……在我的生命之中,曾經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出了一些意外,為了保護那個人,我受了些傷,並且,似乎永遠都好不了。”
“不過最後,為了他好,我還是讓他從我的生命之中離開了。”
男人慢慢的說道。
蘇銳看著那連猙獰的傷口,即使和這個男人沒有什麼過多深入的接觸,卻不由自主的在心頭為他產生了幾分可惜的意味。
如果去掉那醜陋的傷口的話,對方應該長得十分的英俊,並且也不用終日以麵具遮掩了吧?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與貌取人的人,再說了,對方似乎也並不太在意自己的容貌,這個時候說些安慰的話,反而顯示出了一種極大的不尊重。
“不,並沒有。”
蘇銳想了想,回答道,“我曾經聽過這麼一句話,傷疤是男人的勳章。”
“……勳章?”
聽到蘇銳的聲音之後,男人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男人挑了挑眉頭,“我在巴德爾大陸各個地區都遊曆過……倒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
“這是哪裡的俗語?”
男人的口氣稱得上是溫和,他所說的這句話也並不是在埋汰和笑話蘇銳……但是,蘇銳卻下意識的,心裡也有了幾分腫脹的酸澀感。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
燭火在木屋中微微跳動著,在那扭曲的火光之中,蘇銳看著男人有著殘缺美的麵容,語氣控製不住的冷了幾分,“這些您當然沒有聽說過……因為,我從小在貧民窟長大。”
“也許是街邊的……不知道哪一位賣笑的妓.女所說的。”
“我也從來都沒有,去過什麼其他的地方,領略過什麼其他的景色。”
氣氛徹底的冰凍了起來。
聽到蘇銳的聲音之後,男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蘇銳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對方,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那麼一點點的難過。
把手中的湯慢條斯理地飲完之後,男人才把那乾鍋放下。
金屬器皿碰到桌木發出了聲音之後,蘇銳才陡然意識到了什麼。
——麵前的這個男人……可是連瘋子魔術師都要禮讓三分的男人。
——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遷怒於對方……甚至這樣,有可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看著少年不由自主放緩的呼吸聲,就像一隻極為自卑的小動物,男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打破了現在的氣氛。
他完全沒有生氣,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燭火把他的目光營造出了一種迷醉的錯覺,“對不起,小家夥,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隻是看你……覺得你長得特彆的貼合我心意……就仿佛是順著我的期望一樣成長的。”
“所以就忍不住的,想要與你多說些話。”
男人微微笑了笑,連眼角處的褶皺似乎都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能力,“我已經許久都沒有遇到這樣合我心意的小輩了……所以我想要多多的了解你,請你不要對於我有些類似於說教的口吻放在心上。”
蘇銳挺好不可思議的紮眼睛。
男人的語氣,太過柔和,讓他……甚至覺得有些飄渺。
他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事實上……在這個世界,很少有人對他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
——就像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長輩……一個慈父。
這是蘇銳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
但是……現在卻明明白白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並且出現的是那麼的突兀,還有奇怪。
“哦……”
蘇銳微微的點了點頭。